第10章 難題終難解

元初一慢慢沉靜下來,她自然明白老爺子想要什麽,那也是她承諾過的事,可……

“你也辛苦很久了,這段時間就歇歇,你娘過陣子想去法隱寺上香,我沒空陪她,你陪她去吧。”老爺子說著緩緩站起身來,倒負了雙手踱步而去。

已經是刻不容緩了嗎?元初一閉上雙眼,狠狠地吸了口氣。要她在如此關鍵的時候將心血拱手讓於葉彥,她真不甘心!但她也清楚,老爺子的要求才是她這一生的保障。

元初一離開後堂回到賭場,葉彥等在那裏,很滿意地看著元初一臉上的憂色,雖然他極力掩飾,可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元大掌櫃,明天我會過來正式接手,趁今天還有時間,你去下麵好好交代一下。賭場的人除了東叔和興叔,你全部帶走,我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有人暗地裏扯我後腿。”

被葉彥當麵嗆聲真讓人難過,元初一壓下心中鬱悶,瞥著他嗤笑出聲,“如果你真有出息,就把東叔和興叔一並趕走,全換上自己的心腹豈不放心?”

“你少激我。”葉彥明白東叔和興叔對賭場的重要性,他們一個是遙州第一神算手,算盤打得出神入化;一個曾是大名鼎鼎的千王,任何千術伎倆都別想瞞過他的眼睛。有他們在此坐鎮,他才能高枕無憂。“我就要他們兩個!”

望著葉彥躊躇滿誌的樣子,元初一笑笑,“你放心,整個賭場,除了衛三,我全留給你。”

葉彥的眼中立即升起一絲警惕,雙唇微動剛想說話,元初一抬手止住他,認真地道:“青龍賭場是我長久以來的心血所在,就算馬上要將它交給你,我也希望它能紅紅火火地發展下去。賭場裏的人都是我精挑細選,受了大半年的訓練我才敢把他們放在這裏。至於你帶過來的人,我不能說不好,但畢竟要有時間來熟悉一切,賭場才剛剛開張,不能這麽折騰。”

“你會這麽好?”葉彥對此嗤之以鼻。

“不僅如此。我還會吩咐下去,讓他們全力與你配合,賭場開業後前三個月最重要,我想你也想在公公麵前好好表現,以圖將來吧?”元初一看著葉彥的臉色,知道他始終不能相信,也對,如果現下局勢逆轉,自己也絕不會相信他!

“你想的那些小把戲我不屑做,”元初一肯定地望著葉彥,“因為我早晚還要回到這裏,在這之前,我不能讓它敗在你的手裏!”

“你!”葉彥的怒火瞬間被撩起老高,他瞪著元初一,咬牙切齒。

元初一隨意地擺擺手,“瞪眼睛也沒用,葉彥,我希望你能像個男人,盡全力經營賭場,我們明打明的競爭,別耍那些不上台麵的心思,這不僅是做給公公看,你也要對自己有所交待!”

這大概是元初一對葉彥說過的最剖心置腹的話,真誠到……像訓兒子似的,她是真沒把葉彥當外人啊!

元初一從賭場出來回到合慶園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這是賭場生意最紅火的時候,青龍賭場,頭一日開張,元初一卻沒有留下。她果然像說的那樣,將賭場裏裏外外交代給東叔和興叔,再囑咐他們聽從葉彥的一切吩咐,底線是不能讓他趕走賭場內的任何一人。她是要回來的!在那之前,她要去辦那件能讓她真正改變命運的事情。

不過,元初一在心中盤算了好久,也不知該如何同葉真開口,思來想去,連晚飯都找了個借口沒到前廳去。

葉真那天很晚才回來,進門便見元初一倚在窗前的躺椅上,手中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看得聚精會神。“這麽晚還沒睡?”他走過去,“在看什麽?”

“賭場的新舉措。”元初一知道葉真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多說,放下冊子抬眼相望,見葉真眼含秋水雙頰微紅,仔細嗅嗅,鼻尖躥進一絲酒香。“你在外麵是不能喝酒的,你酒量太淺。”醉在外頭容易出事。

葉真不太自在地撇開眼去,“隻喝了……一點點。”

“心情不好?”元初一了然相望,“因為那個趙公子?”

葉真微詫。

元初一笑笑,“今天在船上,你對他的話好像很在意。”

“是……麽?”葉真移開眼去,笑著聳聳肩,“我怎麽沒覺得?”

元初一不去戳穿他刻意的輕鬆,心中微黯。他的壓力全寫在臉上,現在談那件事……合適嗎?“公公他……讓葉彥接手賭場的事,想讓我休息一段時間。”元初一還是決定談談。

“真的?”葉真有點意外,“我還以為他要用你的手去實現遙州第一的夢想。”

“他是想實現這個夢想,但不是用我的手。”元初一坐直了身子,望進葉真的眼睛,“他需要一個真正的繼承人。”

葉真神情一滯,回身到屏風處去寬衣,“大哥不就是麽。”

“葉真。”元初一淡淡地喚他,“有些事不能永遠逃避。”以前她不逼他,是覺得自己還有時間,她想等葉真一個心甘情願,畢竟,她不希望看到葉真再次被逼到自厭自棄的死胡同裏。

“我……”葉真寬衣的動作頓了頓,他想回頭看看元初一,卻猶豫了,眼睛盯著屏風架子發了好大一陣呆,才抿抿微幹的唇,“我沒有。”

“沒有最好,”元初一仿佛鬆了口氣,她走向葉真,攥著衣襟的手微微收緊,“正好你也喝了點酒……唔……要不要再喝一點?”

身後的腳步聲漸近,葉真的動作變得遲緩而僵硬,解開的外衫披在肩上,不知該脫掉還是該把衣帶重新係好。

三年了,他知道自己遲早要麵對這個問題,也明白元初一為他付出了多少。他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也認為自己可以麵對,可事到臨頭,他才知道原來這麽難。

“我們試試,試試好嗎?”元初一最不願意麵對的就是這種沉默,她鬆開緊攥著衣襟的手,摸上衣帶,可怎麽也解不開。她不得不低下頭去尋找準確的位置,一隻手卻猛地扣上她的手腕。

“初一……”葉真確定自己的拒絕就在唇邊,可抓上元初一的手,才發現她竟在顫抖。

這是那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元初一麽?看著眼前白皙嬌好的容顏,葉真突然倍感心酸。這個在新婚之夜迷惘不安、瑟瑟發抖的女人,這個大病過後第一件事便是安慰他勇於麵對未來的女人,這個承諾會一直等著他的女人,這個讓他能毫無負擔敞開心扉的女人……他到底辜負了她多少時光!

元初一也是順著葉真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手時才發現它們在發抖,她連忙揮開葉真的手,快步走到旁邊的置物櫃前,拉開櫃門從中拿出一個瓷瓶,緊握在手裏,下了半天的決心才轉過身,將瓶子交給葉真,低頭道:“我知道你為難,但……你就當為我,”她雙唇輕抿,“我想有個孩子。”

葉真不用打開也能猜到瓶子裏裝的是什麽,無邊的愧疚如同江水一般湧進他四肢百骸,他幾乎是逃出了自己的房間,他不敢看元初一現在的表情,連想象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