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賜婚

水波瀲灩,清泓中卻見人影搖曳破碎,點點漣漪之下,疏真隻覺得意興闌珊,一口鬱氣積於胸口,卻是無處排遣。

“天下人皆如此看我,那也就罷了……可是……蕭策,到頭來,連你也是如此認為。”

她咳了一聲,終是不顧而去,身後庭院靜謐,水波依舊。

……

遵照朱聞的手令,鎮邊軍調出最精銳之中軍,奔赴邊陲清剿。

此番朱聞卻沒有親至,而是坐鎮宮中,閱覽戰報而已。

他拈了一紙信箋,笑道:“那顏族長先前花了大價錢才贖身回去,此番又遭我軍清剿,敗退之餘,竟寫信來責我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真是可笑,本侯何時與他約定,從今後不再相殺攻擊?!”

他停了一停,眉目間笑意更深,讓一旁的衛羽心中一凜,有不好的預感,“若是本君將他擒拿送至王城,卻不知他該抱著我哪位兄弟的大腿,哭訴救命?!”

衛羽一急,正要勸解,朱聞冷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真把他抓到王城獻俘的——一旦邊境靖寧,又要有人以此為借口,惦記我手上的兵權了。”

衛羽這才鬆了一口氣,卻是眼睛一轉,笑得有些詭秘,“君侯這個模樣,倒是跟疏真姑娘有些象。”

“哦?何處相象了……”

“都是這般陰陰的,有些狡詐的笑,看著就讓人心裏發涼。”

衛羽在看到朱聞驀然沉下的麵容,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跳了起來,仿佛被火燒著了似的,朝外急奔。

他尚未來得及喘息,卻聽殿中隱約有低沉笑聲,仔細聽來,竟頗是歡暢——

朱聞笑不可抑,清俊麵容因而染上微薄暈紅,那並非是平日的森然怒火,而是心下的竊喜和溫馨——

“在一起久了,連神情也會酷似麽?”

他喃喃低問,飛簷之下鐵馬錚錚,日光如水一般緩緩瀉下,照得一殿安晏。

隨後幾日,燮國王城的消息卻越發詭異,王城中忽爾有私兵對峙撕殺,忽爾又緊閉城門,一人莫出。

又過了一日,王城之中竟傳出消息——燮王不僅未死,反而從彌留之態中醒來,身體大為好轉!

此變一出,觀望靜待的朝廷自不必說,就連其他諸侯,也覺得目眩神迷,莫衷一是。

且不管世人如何議論,燮王朱炎卻是於三日後便升殿受群臣朝拜,據說麵色紅潤,體態安詳,實不象有恙在身。

這話一傳出去,天下為之嘩然,閑人自是物議鼎沸,燮王朱炎卻是渾然不顧,甫一露麵,就施展雷霆手段,對暗中作祟之人快刀斬亂麻,一時城中有十數位達官遭殃,血染市口,人人悚然。

隨後便有王詔發出,道是世子身有宿疾,連月來為父親侍湯藥,終至病情加重,特恩準他回家暫休,一應大事卻是不勞他煩心了。

隨即,王後宮中也連換好幾位宮人宦者,王廷侍衛也是煥然一新,原本之人或升或調,更有人被喚去問話後,便生死不知。

這般驚風密雨,一一傳至朱聞案頭,他泰然視之,心下卻是暗凜,若真揮軍而下,又懵懂進入王城……老狐狸奸詐狠辣,隻怕不會容自己活著回來!

衛羽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看著密報上描繪那些舊相識的淒慘醜態,不禁快意道:“先前我們被貶到這蠻荒邊陲,這些大人們那個嘴臉啊,嘖嘖,想要領全兵器糧草,都要受他們刻薄半天,如今真是報應不爽!”

疏真在一旁飛針如雨——她的左手已越發熟練靈活,“先別高興的太早,沒聽說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嗎?”

朱聞一凜,皺眉道:“你是說……父王也會對我們有所舉動?!”

衛羽在一旁聽了,搖頭道:“這件事從頭到尾,與我們有什麽幹係?!王上未必會這般昏聵。”

朱聞卻是若有所悟,“如今王城中正在肅清,各方勢力都遭到重創,他未必能讓我們逍遙自在。”

……

詔令果然不日而下。

朱聞接到白底黃綾專封,麵上神情變幻不定,煞是古怪。

“怎麽了?”

疏真這回倒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原本以為,燮王要麽吹毛求疵,下詔責問朱聞;要麽褒獎他獨善其身,把他放在眾人嫉恨的目光上明烤。這番不賞不罰,卻是什麽意思?

朱聞清俊麵容上,破天荒的露出一絲澀意,他幹笑一聲,道:“那老狐狸……竟是要我回京,他要親自為我賜婚!”

隻聽“噗”的一聲,衛羽正在品茶,受這一嚇,竟是掌不住,險險噴了出來。

察覺朱聞的目光移開,異常陰沉不善,衛羽嗆笑道:“如今還有名門貴女願意嫁你嗎——你的**虐嗜殺之性,早在京城流傳年餘了!燮王想把哪家小姐賜你?”

朱聞瞪了他一眼,搖頭道:“他沒明說。”

他又仔細讀了幾遍,麵色卻越發沉凝,“說是賜婚,卻已命人為我在京中開建府邸——這是要我在王城長居的意思吧!”

他頓時心中大怒,冷笑道:“真是如意算盤,以一句父子久別,就要將我長滯王城,架空我在北疆的軍權勢力——真要逼我兵戎相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