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鬼胎
幽幽月色下,樹影婆娑,發出沙沙的聲音,這本是寧靜安謐的夜,因著一隻鴿子,染上了血腥。
那宮女驚慌得渾身顫栗,卻很快平靜下來,她緊緊抿著唇,一字不吐。
樹的蔭影遮蔽著三人,在這寧靜的深夜,卻又有誰知道,這邊正關係著一場驚天動地大案?
晨露手下微微用力,那女子咽喉發出咯咯聲響,臉憋得血紅,卻仍是咬緊了牙關。
瞿雲撿起地上的鴿子,熟練地從腿上取下一道紙卷,展開瞥了幾眼,便把它遞給晨露。
上麵隻有寥寥數字,沒有稱呼,也沒有具名:
枯木逢春,君當早歸。
晨露是何等的冰雪聰明,微一咀嚼,便明了了其中的意思,她又端詳了幾眼,紙上的平板字跡,才將它重新卷好,收入袖中。
“果然……我們將何姑姑蘇醒的消息放出,便有人耐不住,跳出來通風報信了!”
瞿雲看了眼晨露,繼續問道:“這紙上有什麽蹊蹺嗎?”
晨露眸中閃著奇異的光芒,答道:“這字跡,是用左手寫的——”
“一般人為了掩飾字跡,總是刻意用左手寫字,很是歪斜,而這紙上的字,如此工整平板,毫無半點端倪……這是個狡猾萬分的對手!”
她把掌中的宮女扔下,任由她跌倒在地,不停的咳嗽著。
“是誰寫了這紙條,又派你前來傳遞?”
她冷冷逼問道,聲音如同寒冰碎裂,凜然沁骨。
宮女瑟縮了一下,眼中露出畏懼,最終,卻被一種決然遮蓋——
她口中微動,下一刻,她的唇邊滑下一縷黑血,氣絕身亡。
晨露伸出纖纖玉指,在她唇邊一探,這一瞬間,她的晶瑩麵容上,浮現出狂烈冰熾的怨怒,一眼看來,竟帶上了一層柔膩的緋紅——
“這是當年,我配給元旭的‘夜曇’,毒性劇烈,一瞬可製人死命……所以,取曇花一現之意……”
她的聲音,在幽暗中聽來,有幾許幻夢,幾許悵然。
“靜王元祉……你才是元旭最診視的兒子!!”
她的聲音,最後變為詭譎森然——
“元旭,你在地下,千萬不要著急……”
乾清宮中,陣陣檀香清雅,元祈聽完了稟報,若有所思的點頭,又開始負手踱步。
“這麽說,這條線也算是斷了?”
皇帝微微歎息:“朕也從未指望過,能畢其功於一役……隻是靜王麾下的死士,竟是如此悍勇忠誠嗎?!”
他語氣之中,頗有感歎,大約是想起先帝的那批真正“暗使”,還在靜王手中。
晨露靜靜聽著,眼眸微微閃動,自若笑道:“其實也不然……那紙條的主人,還在宮中潛伏著,伺機而動呢!”
元祈聽她分析了其中奧妙,想起宮中竟有這等深藏不露的大敵,心下唏噓——
“這麽些奇人異士,都盡歸靜王的麾下,難道朕真是不如他?”
言語之中,滿是懊恨和失望,年輕的天子,一時失陷於自己的感歎之中。
“皇上這話錯了……”
少女站在階下,盈盈凝望著他,款款道:“您萬不可妄自菲薄!靜王不過是占了陰謀機械之力,一時看著凶險,其實也不過爾爾……比如弈棋之道,最重實地,靜王就是再擅長截殺,也不過暫時得意,比不得您根基深厚!”
皇帝聽著,雙眼炯炯放光:“果然如你所說……朕的棋道,最是注重水到渠成,去跟靜王爭強鬥狠,確非吾之所長!!”
“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
此時一陣涼風吹來,晨露衣袂飄飛,元祈見了,大步走到她跟前,伸出手,堅決,而又不失溫情的,替她裹緊了坎肩——
“你的衣服,太單薄了點!”
晨露正要自己係上領間的絲絛,卻被一雙大掌接了過去——
“我來!”
元祈微微笑著,目若朗星,仿佛從未有過這般沉醉歡暢的笑容,輕輕的,將絲絛利落打了個蝴蝶結。
晨露望著那俏麗飄逸的蝴蝶結,眉間微蹙,有些不能習慣,可終究什麽都沒說。
“朕的手藝,可是比一般宮女都要巧呢!”
簡直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少女在心底,毫不留情的,刻薄地想,麵上想笑,卻還是斂住了。
第二日,慈寧宮中迎來了一位嬌客。
皇後踏入寢殿,卻聽得裏麵一陣歡聲笑語,那清脆嬌媚的聲音,正說著時下流行的笑話巷語,逗得太後輕笑不止。
她心中詫異,娉婷入內,卻見是雲蘿正坐在小杌子上,口齒伶俐地說著。
皇後見太後正聽得歡暢,也不打擾,坐在一旁,靜靜聽著。
她靜靜聽著雲蘿連說笑帶不露痕跡的奉承,眼角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不悅——
獻殷勤獻到這裏來了!
太後看見她來,笑著調侃道:“今日終於想起我這老太婆來了!”
陽光照在她的麵容上,雖然仍是雍容華貴,卻隱隱透出幾分青白。
你也沒幾年可活了……
皇後心下冷笑,麵上卻極是委屈地嗔道:“母後真是冤死我了……這幾日,實在是……”
她說著,眼圈就紅了,再也說不下去。
太後一見,知道事有蹊蹺,見皇後目視雲貴人,於是笑道:“雲蘿這孩子有孝心,這幾日都來陪我解悶,也生受她了。”
雲貴人是何等的人精,察言觀色之下,立即起身告辭。
太後讓貼身女官包裹了幾件首飾,笑著賜給雲貴人,道:“幾件小玩意,我這個老太婆也用不上了,你不嫌棄就好!”
雲貴人很是驚喜,拜謝後,起身離去。
“又出了什麽事?!”
太後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皇後拿起錦帕,哽咽著,說不下去——
“有件事情,母後你千萬別惱……”
“怎麽了?”
“梅貴嬪……她,又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