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道門陰神
祂回憶起了當年與眼前之人有七分相似的那位少年麵容。
祂看山五百年,守山五百年,護山五百年,在不知不覺中,就獲得了青蟒山的承認,天地的認可,由此便成為了此山山神。
祂不需要香火祭祀,也不需要任何人間帝王的認可,因為天地已經認可了祂。
從那一刻起,山便是祂,而祂,不隻是山。
原本,祂以為,自己成為山神後,天地之中,已經沒有多少存在是祂需要懼怕的。
可是,三年前,在看到那名踏入祂夢中,尋祂論道的少年時,祂再一次認識到,天之高遠,地之遼闊,還有,自身的渺小。
祂回憶起了,自己最初來到這世間,睜開眼睛,打量這天地時的感覺。
所以,當祂被大妖白蛇喚醒之後,聽聞這位大妖講述了自己的悲慘經曆之後,祂明白了那股浩然氣的來源,對白琦經曆的一切,並無感覺,理所當然,本該如此。
但,致使這股浩然氣出現在山中的,是那一位的胞弟,不論是血緣還是靈魂氣息,都是如此相像,這就讓祂有些拿捏不準。
即便如此,山中的秩序,作為山神,還是需要維持的,浩然氣不應出現在山中,這會擾亂乃至破壞大山原本的秩序。
所以,祂遣參精,以脫落的鱗片為信物,將那能夠無視浩然氣的狼妖帶來此處,在察覺到風清安意誌的出現後,又派出白狼,將其請至此。
“……”
風清安看著眼前這位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青衫雅士,等待祂繼續說下去,可是哪知這位山神話風一轉,絲毫沒有打算繼續深入討論的意思。
“我請你來此地,不是來跟你討論你的長兄,他不是我可以評價的人。”
看著風清安期待的目光,山神笑道,隨後揮袖輕輕一掃,就在他們之間,一條青玉桌案浮現,其上浮現一套晶瑩剔透,好似白冰雕琢而成的茶具。
“山間野茶,還望不要見笑!”
看到這位山神坐到茶桌前,風清安滿心疑惑,同樣也頗為腹誹,跟著一起坐下。
野茶什麽的,自然是這山神在自謙,被神擺到桌案上的東西,能差到哪裏去?不是靈物,也勝似靈物。
可就算是這茶再好,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就他現在這種狀態,連陣風都能穿過去,他還能品茶?別開玩笑了。
即便是風清安心裏再怎麽嘀咕,此刻被山神施法,在此顯化出形體的他,也隻能老老實實的看著山神表演,不得不說,這大神的茶技行雲流水,格外賞心悅目。
而跟鄉巴佬似的風清安,看著這位山神做完陽春白雪般的操作後,就看到這位山神將一杯盛滿清綠茶水的玉盞放到他的麵前。
“品一品,看看滋味如何,我已經有百年未曾動手了!”
“我這樣子還能喝茶?”
風清安實在是忍不住了,問了一句,不過說話間,他抬起的,明明呈現半透明的手掌,卻是觸碰到了茶盞。
實質的觸感,還有茶水的溫熱,一同傳來,風清安低頭,這一刻著實是被自己給驚到了,忍不住握住茶杯,將之端起。
風清安看向了對麵含笑而坐,正在細細品茗的青衫雅士,詢問道,
“我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態?”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因為他現在這種樣子,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明明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坐在那一處雞犬相聞,安靜祥和的村子裏,他甚至還能看到房間中的一切陳設,可是他同時也與山神相對而坐,甚至還能夠拿起山神遞過來的茶水。
“不知道!”
可是此時麵對求問的風清安,端起茶杯,悠悠品茗,清新脫俗,有名士風範的山神卻是如此回道。
“您怎麽可能不知道?”
風清安不理解,感覺眼前這位大神是略施小懲。
“我不過就是將你的這一道分神牽引出來而已,造成你現在這副樣子的,是你自己所修的法門,這我如何能理解?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妙的修法!”
山神解釋道。
“……”
風清安沉默了,讓一位山神都稱讚的修行法,看來的確非常不錯。但是,他卻不能理解,甚至從山神的形容來看,他根本就沒有將修行法的潛力特性完全挖掘發揮出來。
“你自己都不明白,我又如何能盡數了解,不過,在我看來,你這道分神與道門陰神頗為相似,不過卻又有極大不同。”
“有何不同?”
風清安虛心討教,難得有一位大神,雖說也沒看明白他修出的法門,但是好歹對方的境界實力高啊,正所謂一法通,萬法通,多少也能夠給他些指點。
“太弱了!”
“嗯?”
“我見過的道門陰神形如真人,栩栩如生,就連肌膚紋理,都能清晰可見,至於你嘛……”
山神很給麵子,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風清安自己心裏也很有數,他這樣子,像是一陣風都能吹散,或者說壓根就沒有能給風吹散的東西。
可即便如此,也讓風清安的心裏極為歡喜,畢竟也不看看與他做比較的是什麽,能修出道家陰神的,那怎麽也得是陸地神仙之流。
“茶要涼了,品一品吧,涼了滋味可就不好了,雖說我看不透你所修的法門,但終歸是修行魂魄,我這野茶,有溫養神魂之效,對你也有些許益處!”
聽到這話,風清安眼睛一亮,也不及多想,牛嚼牡丹似的,把手裏玉盞的茶水一口給悶了。
茶水入喉,化作水霧,浸潤全身,一股飄飄欲仙之感,頓時傳來,風清安此刻舒服的隻想呻吟。
但是此刻立於雲海之上,對麵又有一位大神旁邊,甚至還有一頭大妖,身後是自己養的獸寵,風清安強忍著那一股令人失態的舒適,沒有失儀。
“滋味如何?”
沒有在意風清安粗鄙不堪的舉動,山神笑問道。
“能再來一杯嗎?”
風清安猶豫了那麽一瞬間,隨後就將手中已經空了的玉盞,放在桌案上,向前推了推,厚著臉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