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控分

沈念初神色平靜,湖水般的眸子毫無波動,仿佛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並不存在。她走進門後,便停下腳步,目光仔細地看了起來。

很顯然,她在尋找屬於自己的座位。

附近有著空位的不少男生開始心跳加速,在暗暗企盼著女孩兒能轉向自己那邊。

幾秒後,沈念初的腳步動了。

走出幾步後,她忽然注意到了陳嘉魚,心中頓時生出少許意外。

這麽巧,又是他……

不過,少女白淨美麗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而是一如往常地走到了陳嘉魚後麵的那個位置,先抽出張濕紙巾,把桌椅都來回擦了兩遍後,才坐了進去。

這時,考試開始的鈴聲響了,負責監考的老師走了進來,整個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監考老師叫做李嶽,是高三的一名語文老師,也是沈念初所在的一班的班主任。

第一門考的是語文,廣播播完了考前規則後,李嶽便拆開了密封的試卷袋,再發給每列第一個學生,每人一張地依次往後傳。

拿到試卷的學生開始奮筆疾書。

一時間,周圍全是筆尖劃在紙麵上發出的沙沙聲。

陳嘉魚接過前麵學生傳來的試卷,轉身遞給了沈念初,她默不作聲地接過去,陳嘉魚也沒有絲毫停頓地轉了回來。

拿起試卷,陳嘉魚先快速掃了眼——依舊是那份做了上百次的試卷。

對此,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倒也沒太大失望,先從筆袋裏掏出了一隻2b鉛筆,一隻中性筆,再用中性筆在試卷上的指定位置寫上了班級和名字。

隨後,連第一道題都沒開始,陳嘉魚就停了下來。

不是不會做。

一張做了上百次的試卷,隻要不是智障,恐怕任何人都能閉著眼考出個滿分。

陳嘉魚用三根手指捏著筆,邊漫不經心地轉著,心裏邊思考著。

“這次的語文成績,還是控製在115分左右吧……”

“作文都寫膩了,要不要換個新的角度來寫呢?”

“……唔,那樣寫的話,多少有點劍走偏鋒,分數不太好保證……”

“既然這樣,前麵的客觀題和閱讀分數多拿一點吧,錯個二十五分左右就行了,給作文留下點操作空間。”

……

沒錯,陳嘉魚是要控分。

考滿分沒難度,但有麻煩。

設想一下,一個原本成績隻算中遊的普通學生,突然在某一天,毫無過渡地,就變成了門門滿分的變態。

……

對不起,陳嘉魚自己都無法用唯物主義來解釋。

為了避免某一天被人切片研究,所以,每一次考試他都會嚴格掌控好分數。

這分數,會比之前高一些,但也不會高得過於離譜,基本上把控在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有著“緩慢但清晰可見的進步”的這個範圍內。

這樣的進步,既不會太引人矚目,又足夠讓自己老媽喜笑顏開。

一直做重複的題目很無聊。

不過,陳嘉魚也學會了在無聊中尋找樂趣。

比如同一個作文題,每一次都用不同的思路來寫;又比如,試著用最少的步數或最簡潔的思路來解答數學題等等……

決定好怎麽做之後,陳嘉魚停下轉筆,邊看題目,邊塗起了答題卡。

在他身後。

沈念初也在認真答題。

她的速度算是比較快的,而除了她之外,不少學生則是陷入了苦思中。

李嶽在教室裏來回巡視,入目的是學生們愁眉苦臉的模樣,嘴角卻不禁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

這次的試卷有點難度,大部分題目都沒有現成的範例可供參考,而是集合了高三幾名語文老師的共同力量出的題。

實驗高中本就是省重點中學,老師們自然也有相當的實力,這些試題花了他們不少心血,尤其是作文,可是他親自命的題,要想拿高分,可不容易啊。

就算是給這些即將進入高三的小家夥們的一個下馬威吧。

讓他們知道,高三的腥風血雨,是多麽的殘酷無情,不容輕視。

不經曆風雨怎麽能見彩虹。

不經曆挫折怎麽會有進步。

這都是老師們的良苦用心啊……

李嶽感慨了會兒,又將目光投向了沈念初。

作為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他很清楚女孩的語文實力,在全年級足以排進前三。這次的試卷雖難,但對她來說,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如此想著,李嶽便緩步走過去看了眼。

此刻,沈念初已經塗完了答題卡,在用中性筆作答主觀題了。

李嶽粗略地掃了眼她答題的大體情況。

嗯,從答題的正確率來看,她算是正常發揮,隻要作文沒寫偏題,應該能拿到130分以上。

速度也很快,開考才一個小時多點,就快做到最後一篇閱讀了……

表現得不錯,不錯。

李嶽很是欣慰,微不可查地輕輕頷首後,便背著手,繼續巡視起來。

在教室裏繞了一圈後,他再次來到了沈念初的旁邊。

這時,沈念初剛寫下了最後一道閱讀題的答案的句號,她輕輕放下筆,美眸流轉,目光落在了最後的作文上,紅潤的唇輕輕翕動。

“《淮南子》:‘越人學遠射,參天而發,適在五步之內,不易儀也。世已變矣,而守其故,譬猶越人之射也。’

通過這段‘越人學遠射’,你得到了什麽啟示?請你結合自己的學習和生活經驗,寫一篇文章。不少於八百字,除詩歌外,體裁不限……”

少女無聲地念完了作文題,不禁微蹙秀眉。

以一段文言文來作為作文材料,這樣的作文並不多見,要想拿到高分,更是難度極高。

因為,除了一般的作文要求之外,它還額外考校了學生的文言文功底。功底不夠紮實,往往連題意都理解不清,最終下筆千言,偏題萬裏。

而這篇《淮南子》,即便在文言文裏,也算是頗有難度。

她似是被難住了,半晌沒有動筆。

見狀,李嶽停下腳步,有些擔憂。

幸好他的擔憂沒有持續多久。

沈念初又仔細地看了幾遍,沉吟片刻後,終於緩緩舒展眉頭,蔥白纖長的手指握住了鋼筆,在作文紙上認真書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