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你能別這麽綠茶了嗎？
盡管是黃昏，但仲夏的炎熱依然不減，三人走出校門的時候，蟬鳴聒噪，此起彼伏地響著。
侯子凡隨口問：“蔡佳怡，你家住哪？”
蔡佳怡笑著說：“中北路那邊的一個小區。”
“中北路啊。”侯子凡忙說，“我知道我知道，那邊的環境不錯，而且你和我們順路，今天一起走吧。”
“好啊。”蔡佳怡微微轉頭，暖煦的暮光映進她的眼裏，通透清澈的瞳孔像一對茶色的琉璃珠。
她看著陳嘉魚，“原來這麽巧，我們順路呀。”
“也不算完全順路，猴子他家離學校比較近，再走一段就到了。”陳嘉魚也知道中北路在哪兒，抬手指了指前麵，“等到了十字路口，我往左拐，你往右。”
蔡佳怡笑眯眯地：“哦，知道了。”
果然，幾分鍾後，侯子凡就到家了。
剩下陳嘉魚和蔡佳怡，兩人並著肩，沿著樹蔭，腳步並不快地往十字路口走去。
蔡佳怡邊走，邊側著腦袋上下地打量了陳嘉魚幾眼，然後問：“陳同學，你有多高？”
陳嘉魚說了個數字。
“啊，難怪你比我高這麽多。對了，你還記得我有多高嗎？”
陳嘉魚搖了搖頭。
“那我再告訴你一次？”
“不用了，謝謝。”
蔡佳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為什麽，你討厭我啊？”
陳嘉魚平和：“沒有。”
這是實話。
對這個突然冒出來改變了他的輪回軌跡的女生，他絕對談不上討厭，甚至還很感興趣。
當然，即便沒有上一點，她給陳嘉魚的感覺也和其他十七八歲單純到讓人能一眼看透的女生不太一樣，雖然讓人難以捉摸，還有點茶裏茶氣。但人就是這樣，能一眼看透往往覺得無趣。似是而非的縹緲不定，才會讓他們生出濃烈的探尋欲望。
至少，從目前來看，和她相處的時候挺有意思——即便這點“意思”，還不足以支持他主動去做些什麽。
蔡佳怡：“不討厭我就好。那我再告訴你一遍好了，我……”
陳嘉魚聽著聽著，突地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把身邊的女孩換成沈念初，可能兩人誰都不會先開口，而是一直沉默地走到路口，最後彼此道一聲拜拜就分道揚鑣。又或者，可能會陷入他主動地尋找話題而她半晌才輕輕地“嗯”上一聲的社交泥潭。
光是幻想一下那個畫麵，就讓人尷尬到想要腳趾摳地……
許是他走神得太過明顯，原本在嘰嘰喳喳的蔡佳怡忽然住了口，加快腳步走到前麵，然後身子輕旋，從和陳嘉魚並排行走，改為站在了他麵前一步遠的位置。
在一頭撞上去之前，陳嘉魚終於反應過來，他頓住腳步，皺眉問：“怎麽了？”
蔡佳怡看著他，用很認真的表情，問出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陳同學，你覺得我漂亮嗎？”
陳嘉魚：“……你問這個幹什麽？”
她眨眨眼：“看來是不夠漂亮，至少比不上沈念初同學，所以你和我說話的時候才會心不在焉……你在想她，是嗎？”
陳嘉魚嘴角抽了抽，在即將矢口否認的前一瞬間，停了下來——他確實是想到了沈念初，雖然在想的內容中沒什麽不可告人的部分，但蔡佳怡和他之間，也沒什麽需要對此進行否認或解釋的特殊關係存在。
於是他沒說話，就算是默認了。
“看來是真的。”蔡佳怡麵帶失落地歎了口氣，“我也覺得她好漂亮，脾氣又好，難怪你會喜歡她……和她起來比我差遠了，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其實……人家也很想和她一樣，被大家喜歡的呢，嗚嗚嗚……”
陳嘉魚沉默了半晌，才說：“你能別這麽綠茶了嗎？”
笑話，她怎麽可能不討人喜歡？
在這短短兩天裏，班上男生們有意無意往兩人的座位附近閑逛的概率就比之前暴增了數十倍之多。平時不怎麽注重儀表的幾個男生在走過她麵前時，也會下意識地扯扯衣角，抓抓頭發，挺直腰背。一些平素喜歡大吼大嚷的男生說話也都變得溫文爾雅起來。甚至連別班的男生，也不時跑到三班窗戶和門口處探頭探腦，就是為了找機會瞧一眼這個“傳說中的漂亮複讀生”。
這麽茶言茶語的，不就是在拐彎抹角地暗示他來誇她漂亮嗎？
嗬，女人。
“陳同學，你竟然說我綠茶，好過分哦。”蔡佳怡做出“我生氣了”的表情，“我可是很單純的，連戀愛都沒談過呢。”
陳嘉魚：“……”
裝，再裝。
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個小插曲過後，兩人繼續往前走，很快路過一個小超市。
超市的門口擺著個大冷櫃，裏麵是琳琅滿目的冷飲和冰淇淋。
接著，陳嘉魚的衣服被人扯了扯。
他看過去：“什麽事？”
蔡佳怡：“這幾天好熱啊，天氣預報說快四十度呢。陳同學，你熱嗎？”
看著她眼巴巴地盯著冰櫃，挪不動腳的模樣，陳嘉魚知道了她想幹什麽，忽然起了點逗她的心思：“還好，不怎麽熱。”
“好吧，我有點熱，我想吃冰淇淋。”她抿著唇，說，“可我沒帶錢，你有嗎？借我點，下次還你。”
“要多少？”
“十塊吧。”
陳嘉魚在口袋裏摸了會兒，還真有張十塊的。
蔡佳怡接過錢，“謝謝，我去買冰淇淋，你等我一會兒。”
幾分鍾後，她拿著兩個冰淇淋噠噠噠的跑回來，將其中一個遞給陳嘉魚，“喏，給你。”
陳嘉魚沒接：“？？”
她的眼睛都彎成月牙：“我買了兩個冰淇淋，請你吃一個。”
陳嘉魚：……
拿我的錢請我吃冰淇淋？
“知道你不喜歡吃太甜的，我特意選了個苦咖啡味的。”蔡佳怡把冰淇淋朝他又遞過去一點，略帶撒嬌地催他，“快點拿去吃啦，待會兒要融化了。”
陳嘉魚接過去，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下一秒，口腔中出現了一種冰冰涼涼，苦中微甜的味道，夏日帶來的燥熱被瞬間衝散了。
於是他又咬了一口。
蔡佳怡歪著腦袋，表情頗有興味地觀察著他：“嘴裏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呢，這就是男生嗎？”
陳嘉魚吐槽：“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比較可愛。”
她捕捉的重點比較奇特：“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可愛？”
陳嘉魚：“……”
冰淇淋吃完了，十字路口也到了。
紅燈恰好轉綠。
陳嘉魚揮了揮手：“再見。”
蔡佳怡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過了兩秒，才微笑了一下，在聒噪的蟬鳴聲中，飄然地轉向了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