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都該死!

在當前條件下,工部呈上來的圖紙並沒有什麽問題。

主體結構以磚石和木料為主,無論是規格等級還是用料量,比起太廟也不遑多讓。

隻不過,朱祁鎮心目中的忠烈祠不是這樣的。

於是,上午在禦書房改圖紙,中午去鼎香樓吃驢肉,下午到聽雨閣聽曲。

一連三天,天天如此。

終於,在第三天晚上,楊智聰的密奏送來了。

朱祁鎮看完,臉色愈發凝重,立即吩咐道:“懷恩,你去一趟北北鎮撫司,拿這張條子交給袁彬,並告訴他,可以動手了!”

“是!”

懷恩不敢怠慢,匆匆出宮而去,朱祁鎮則臉色陰沉,心中怒火難消。

夜深人靜,錢皇後躺在**等了許久,卻不見動靜。

她忍不住翻了個身,趴在枕邊輕吹耳風:“皇上,今日是怎麽了,何事煩心?”

朱祁鎮幽幽歎了口氣,說道:“如果是朝中大臣,每日滿口仁義道德,背後卻偷偷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該如何處置?”

“妾身不敢妄議朝政。”

“無妨的,就當閑聊。”

“這個……妾身以為,應當依據情節是否嚴重,按律處置。”

“私通外敵,該當如何?”

錢皇後心中一凜,不敢再說下去。

“皇上,我朝祖製,內臣不得幹政,這種事還是與內閣議定為妥。”

朱祁鎮淡淡道:“此處沒有外人,你有什麽想法盡管說就是,朕不會怪罪。”

錢皇後隻好壯著膽子說道:“妾身以為,即便是當朝重臣,也要遵循大明律法,通敵可視為叛國,罪無可赦。”

朱祁鎮沉默了許久,終於說道:“慶雲伯家裏發生的事,你知道吧?”

“聽周貴妃提起過,說是家裏遭了盜匪,卻不知道凶手抓到了沒有。”

“凶手已經查明,可是,讓朕生氣的是其背後隱藏的秘密,慶雲伯家裏的鋪子,竟然和蒙古人之間有來往!”

錢皇後不敢吱聲了,沒想到事情鬧的這麽大,也怪自己,不好好睡覺,開這個口作甚……

“朕和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奮戰,這些人卻在後方資敵,為了銀子,他們是真的什麽買賣都敢做啊!”

朱祁鎮越說越氣,轉頭對錢皇後說道:“朕明天要出去辦點事,你去跟周氏說一聲,慶雲伯的案子,讓她不要再摻和了,否則,後果自負!”

“妾身遵旨!”

錢皇後縮在被窩裏,大氣都不敢出。

“行了,睡吧!”

朱祁鎮打定主意,倒頭便睡,第二天一早,便拉著樊忠再次出了皇宮,直奔聽雨閣。

老鴇子都驚呆了,年輕人火氣這麽旺的嗎?

這也太早了,姑娘們還沒起呢……

“公子,您先稍待片刻,我去喊顧惜姑娘……”

朱祁鎮不想和她廢話,徑自向樓上走去。

老鴇子剛要上前,卻被樊忠攔住,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轉身上樓。

來到二樓,朱祁鎮也沒敲門,直接一把推開。

宋顧惜正在梳頭,頓時吃了一驚,問道:“公子,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早?”

朱祁鎮擺了擺手,示意樊忠在門外等候,然後關上房門,拉了張椅子坐下。

“公子今天想聽什麽曲?”

顧惜姑娘理了理鬢邊的碎發,上前來斟茶。

“行了,別裝了!”

朱祁鎮沉著臉說道:“你早就知道朕的身份了,是不是?”

顧惜姑娘歎了口氣,款款下拜,柔聲道:“民女宋顧惜,拜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怎麽不演了?”

“皇上都點破了,民女還怎麽演下去……”

“哼!”朱祁鎮冷哼一聲,說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白蓮聖女竟然就藏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不得不說,這副膽量還真是讓人佩服!”

“皇上謬讚,民女惶恐。”

“你還惶恐?”朱祁鎮冷笑道,“雲來布莊和範記貨棧的案子,都是你幹的吧?”

“既然皇上已經知道了,民女就不隱瞞了,不錯,這些奸商通敵賣國,死有餘辜!”

“你還有理了?”

朱祁鎮怒極反笑,說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作案,你們是想造反嗎?”

“民女不敢!”顧惜姑娘雖然跪在地上,卻不卑不亢,說道,“若是民女心懷不軌,與皇上獨處的這幾日,有很多機會……”

說到這裏,便沒有再說下去。

總不能說我分分鍾就能殺了你……

朱祁鎮頓了頓,又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朕身份的?”

“皇上北伐歸來,威風凜凜,民女有幸在窗邊窺得皇上真容。”

“也就是說,朕第一次來這裏,你就知道了?”

宋顧惜點了點頭,說道:“皇上微服采訪,民女不敢點破,隻好陪著皇上演這出戲。”

朱祁鎮思索片刻,問道:“起來回話吧,朕命你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詳細說來,若有半句謊話,馬上出兵滅了白蓮!”

“謝皇上!”

宋顧惜緩緩站起身,說道:“其實,白蓮教並非皇上想象的那般不堪,我教的宗旨是揚善除惡、度化世人,皇上率領將士們在前線浴血奮戰,而有些奸商卻為了銀子,不惜和外地私通,請問皇上,這些人該不該死?”

“當然該死!”朱祁鎮恨恨道,“就算該死,有朝廷和朕在,也輪不到你們動手!”

“皇上可知,這些人通敵有多久了?”

朱祁鎮一愣,問道:“此話怎講?”

宋顧惜幽幽歎了口氣,說道:“皇上,您被人蒙蔽了,遠的不說,就說這一次瓦剌也先十幾萬大軍南下,其中有多少物資是這些奸商提供的?”

朱祁鎮臉色越來越難看,又問道:“你還知道什麽?”

“民女還知道,大致在一個月前,瓦剌大軍斷了糧草,還私下裏聯係過他們,隻是當時形勢嚴峻,他們籌措的糧草實在運不出去,這才罷休!”

砰!

朱祁鎮氣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頓時茶碗都飛了起來,茶水濺的到處都是。

“我日他祖宗!”

很難想象,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斷了瓦剌的糧草,竟然還有人在想方設法給瓦剌送糧,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嗎?

如果真的讓瓦剌人得到糧草,攻破八達嶺和居庸關,大明百年基業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皇上息怒,民女是女流之輩,不能上陣殺敵,隻能用這種辦法來度化世人,盜來的財物也會分發給百姓,皇上若是不信,民女可以帶皇上去走訪一番,看看百姓們怎麽說。”

“這是兩碼事!”

朱祁鎮壓抑著心中怒火,說道:“朕自會將這些通敵賣國的奸商抄家滅族,他們的財產也都會充公,就算救濟百姓,也該是朕來救濟,你們現在是拿著朕的銀子收買人心。你要清楚,這天下是朕的,不是你們白蓮教的!”

宋顧惜趕忙拜倒:“民女知道錯了,這就把所得財物全書交出,皇上派人去外城祥雲貨站,東西都在那裏。”

朱祁鎮的臉色稍稍緩和一些,又問道:“當初朕來找你,你為何一點都不慌張?”

宋顧惜輕輕笑了笑,說道:“民女怎能不慌,當時都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可是轉念一想,既然皇上已經查到這了,必定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若是此時露出馬腳,豈不是自討苦吃?還不如裝裝樣子,把戲演下去。”

朱祁鎮又問道:“這家聽雨閣是你們的據點?”

宋顧惜搖了搖頭,說道:“聽雨閣隻是一家普通的青樓罷了,民女在此處賣藝,是為了打探情報的時候更為便利,畢竟每日接觸三教九流,從他們口中,可以知道很多東西。”

朱祁鎮想了想,說道:“你繼續留在這裏,朕還會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