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這裏，仙就是這麽修的
下山抓人的是怪猴。
徐默親眼所見，從一狹隘林道一路狂奔向上，如履平地，五六隻怪猴有怪力，能單手持人，一猴抓著兩個，不管對方如何哭爹喊娘，直接拎上山來，丟到籠閣。
籠閣，那就是用木欄搭建的塔籠，一層一層，更像是牢籠，和圈養的牲口沒什麽兩樣。
新來的人，會從老人身上快速學習這裏的生存經驗，實在是學不會的，就是那種認不清眼前形勢，還大喊大叫的，結果就是直接被怪猴帶到丹房，入爐煉丹。
煉丹的也是怪猴。
不過看上去蒼老，是幾隻凶殘的老猴子。
一個得有兩人高的銅爐，下麵柴火燒的極旺，把人衣服一扒，用利刃斬下四肢，先丟進爐中，傷口留下的血不能丟，用盆罐裝滿備用。
之後放一些草藥，然後趕緊把沒了四肢的人丟進去，加大火，片刻之後，灌入人血，刺啦一聲，血氣升騰，立刻封堵火眼，待爐冷卻，入內刮壁，混以漿果汁液，揉捏成丸。
再入爐中沾灰。
最後丹成。
大早上胡立拿來的‘靈丹’就是這玩意兒。
這是人丹秘術中煉丹之法，徐默看得出來，隻是當時讀以文字，遠不及此刻親眼所見時來的震撼。
徐默不認為這是‘修仙之法’，更像是某種邪門外道。
仙，不應如此。
不是這麽修的！
真傳弟子可在朝雲觀隨意行走，除了師父修煉之地和丹房外，其他地方都可去得。
所以徐默東走西轉，將朝雲觀轉了個遍。
之後蹲在之前怪猴抓人上山的位置看。
這裏有一條下山的小路。
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條路，既然有路，那順著下山並不是難事啊。
徐默靠近。
隻是剛走到近前，就感覺麵前黑影一閃，幾隻怪猴不知從何處跳出，擋在麵前，一個個殺氣騰騰，仿佛再向前一步，就會被它們活活撕掉。
徐默沒有繼續向前，這些怪猴凶猛無比，行動迅捷且力大無窮，絕不好對付，也不知道那胖道人是如何馴服的。
總之，此路不通。
徐默明白了，這唯一的通路被怪猴守著，懸崖自不必說，除非長了翅膀，否則別想活著下去。
那就剩下黑魂林了。
而實際上黑魂林應該更凶險，就徐默這半天打探出來的情報來看，胖道人並沒有在黑魂林周圍布下看守。
沒必要，因為入林者必死。
可能就連胖道人，都不敢進去。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徐默這會兒坐在一塊高台上俯瞰朝雲觀，一邊在思索，一邊在等。
胖道人肯定會找他。
這是毋庸置疑的。
具體怎麽應對隻能是根據實際情況走一步看一步，當然徐默也是有底線的，逼急了，大不了幹一場。
徐默還有點迷茫，不是因為目前處境，而是因為就現在他所了解的關於修仙的一切，都顯得極為荒誕、詭異，甚至是不正常。
無論是玄山君、飄雲道人，又或者是這朝雲觀中的胖道人都是一樣，修仙者是如此倒也罷了，就連接觸到的法門典籍也是一樣。人丹秘術、三牲歸一、魘山詭法，無一不是歹毒殘忍，有違倫道。
正所謂窺一葉而知秋來，難不成這裏的仙，真的都是這麽修的？
徐默感覺未來有些暗淡啊。
許久之後，徐默想通了。
還是應該繼續往前走，仙雖詭異，但還是要修的，選一條適合自己的路就是了。就目前來看，《馭神令》算是不錯的，可以在這個法門上多多上心。
於是徐默起身，既然想開了，就要付諸行動。
現在胖道人還沒來找他，但一定是遲早的事情，所以徐默打算主動一點，先找胖道人。
不是去拚命，而是去套話。
能套多少，套多少。
胖道人所在的大殿是朝雲觀內最大的建築，但在徐默看來也依舊破破爛爛，上不得台麵。
知道徐默來找，胖道人讓怪猴把徐默引入室內，開口道：“昨夜有事沒有來得及搭理你，沒想到本道爺還未去尋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有趣，哈哈，有趣！”
徐默就說都是遲早的事兒，還不如主動一點。
“狂妄，無知，你曉不曉得，本道爺殺你如碾蟻。”胖道人帶著殺氣。
徐默不接這茬兒，跳開話題道：“不知道爺名諱？”
胖道人愣了愣，估摸是沒想到對方如此大膽。
而後哈哈一笑。
“告訴你也無妨，本道爺俗名左元燾，你待如何？”
徐默擺手，說沒待如何，就隻是想請教左道長一些問題，俗稱論道。
“你？”胖道人冷笑，兩個血窟窿一樣的眼睛看上去尤為陰森可怖。
明顯是瞧不上。
“魘山詭法。”徐默說了一句，果然，左元燾不笑了，徐默繼續道：“左道長你幫我解惑，你的惑，我也幫你解。”
這是一筆交易。
公平公正。
短暫的沉寂後，左元燾問：“你想知道什麽？”
不得不說，左元燾是一個博學者，至少在現階段的徐默眼裏，是一個博學者，和玄山君那種自我摸索修煉的野獸不同，和老周這種半吊子也不同，左元燾知道的更多。
如同小學生和大學生的區別。
一連數天，徐默大半時間都在左元燾身邊學法聽道。
左元燾也發現了徐默的遊神，在知對方修的是《馭神令》後，心中也是頗為好奇，畢竟朝雲觀內，他從沒有向其他人傳授過《馭神令》，甚至，連他自己也隻是知曉一二，卻並未修煉過，更別說精通了。
隻能說，這徐默來之前就會了，也是一個修仙者。
到了第七天。
徐默所獲極豐，他感覺自己的殄文魘語都能過四級了，除此之外，基礎學識也都打的堅實牢固。
主要是人丹秘術，徐默所涉頗深，但卻隻學不練。
每日左元燾依舊會煉食人丹，也會在某個時刻將徐默請出去，閉門修煉。徐默知道吞食人丹必有弊端，這不是他胡猜的，左元燾就講過，人丹有魂、念二氣，有精華，也有糟粕。最恐怖的就是死時怨氣恨意，糾纏於人丹之內，這玩意兒吃多了，能漲修為道行，同樣，也必中其毒，受其影響。
通俗的說，就是固定時間裏，發發神經。
“你馭神，不也要獻血肉，獻壽元麽，其實，咱們啊，半斤八兩。”左元燾怪笑。
他對徐默的態度也在這幾天發生了一些變化。
最大的變化是在幾天前，他突然發狂對徐默動手，卻在關鍵時被徐默口中吐出的遊神所擋。
久攻不下，甚至還吃了點虧。
當然，吃虧這事兒左元燾沒有說過，丟人。
也怕徐默生出別的心思。
隻是徐默也不是傻子，他看出端倪，雖然不知道其中細節，但他卻可肯定，這次自己花四倍代價召來的遊神，不是善茬兒，很不簡單。
這麽一來，兩人心態也發生了一些變化。有點平起平坐的意思，就類似於“我殺你如碾蟻”之類的話，左元燾是再也沒說過，顯然，不管在什麽地方支撐地位的永遠都是實力。
有實力，身板就硬氣。
徐默現在就很硬氣。
“老左啊，你煉人丹時的綠火，是什麽名堂，你給我講講唄。”徐默坐在左元燾的專用門板上，吃著怪猴子采摘的水果，和老朋友聊天一般的說話。
就這個態度，放到七天前左元燾必然得把他給煉了。
但現在，這肥膩的胖子隻是嗬嗬一笑：“那是詭炎異火，得之不易啊。”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徐默想起鬼火燈籠，心念一動道：“從黑魂林裏弄來的吧？”
這話一出，左元燾幹笑一聲。
明顯說中了。
“你這道袍中所寫魘山詭法，不也是從黑魂林裏搞來的？”左元燾也道。
關於魘山詭法的來路，徐默已經和左元燾說過，不過沒說真話罷了。
當然如果單純的胡說亂扯，也不可能騙得過對方，所以徐默是半真半假。真的部分，就是他和玄山君對這部詭法的解讀和理解。
玄山君也不含糊，一隻老虎能修煉到這種地步，見解自然獨到且不凡。
這番理論說給左元燾，後者態度再變，估摸就差喊稱徐默為‘道友’了。
關於心中疑惑，徐默繼續求解。
“老左，那些怪猴是什麽東西，你是如何馴服的？”
“此乃左某隱秘私事，不便道也！”
關鍵信息，這家夥嘴都很嚴，一句話都套不出來。
想了想，徐默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的困惑，就問：“那仙，真就隻能這麽修嗎？”
左元燾一開始不理解這什麽意思，經徐默解釋，才點頭道：“仙，就是這麽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