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失控瞬間

安靜,一片安靜——

“卡勒姆?”

柯克揚聲呼喚,但電話另一端,一片死寂,甚至就連呼吸聲也已經消失,仿佛正在朝著黑暗呐喊。

沒有回響。

恐懼,死死地握住柯克的心髒,收緊,再收緊。

獵獵寒風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如墜冰窖——

“卡勒姆?”

“卡勒姆!”

依舊是一片沉默。

“草!”

“草草草!”

柯克,再次奔跑起來,一路狂奔一路衝刺,飛蛾撲火般地衝向無盡黑暗裏。

“卡勒姆?”

寒風刺骨,宛若刀刃一般掠過臉頰;手指摩擦著粗糙的磚牆感受到陣陣火辣辣的酥麻,卻全然察覺不到疼痛;濃鬱到化不開的夜色宛若章魚觸角一般緩緩爬上手臂,濕答答、黏糊糊地扒拉著手臂。

雞皮疙瘩,瘋狂尖叫。

然而,柯克已經沉靜下來,越是緊張就越是冷靜、越是危險就越是專注,這才是危機時刻的生存法則。

視線,在無盡黑暗裏借著朦朧月光和城市燈火勾勒出模糊的輪廓線條——

空屋,蛛網,垃圾,封條,老鼠。

因為久無人煙杳無生機而顯得空曠幽長,巷子裏的空氣也清冷下來。

“喵!”

突然,一隻黑貓從角落竄出來,在黑暗裏隻能看到一陣流光緩緩流動,視線尾梢還沒有來得及捕捉到就已經鑽入隔壁的空屋裏消失不見,但緊繃到極致的心髒卻幾乎就要炸裂開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等等!

這是,血腥氣息?

潮濕而森冷的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腐爛而腥臭的味道,很難準確分辨下水道裏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下意識地就緊蹙眉頭屏住呼吸,恨不得立刻轉身離開。

但柯克沒有。

不僅沒有,而且敏銳的五感推向極致,這是他來到紐約後,第二次毫無保留地將感知全部釋放出來。

然後,濕冷的氣流裏就能夠捕捉到一絲鐵鏽味道,新鮮的、溫熱的、滾燙的、依舊在潺潺流動的。

仿佛……能夠清晰看到心髒加速跳動撞擊將血液全部釋放出去,最後順著喉嚨的開口嘩啦啦地湧出去。

雙手捂住喉嚨,試圖開口呼救,卻發現張開嘴巴,整個喉嚨灌滿空氣,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有滾燙的鮮血不斷包裹住雙手,生命的力量就這樣緩緩流逝消散,似乎能夠清晰看到世界色彩緩緩褪去。

一點、一點地,遁入黑白。

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華萊士那個家夥,自詡聰明自詡冷靜,居然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明知道有人盯梢可能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明知道奧康納今天才剛剛洗刷嫌疑可能暴露自己,結果還是動手了——

他的理智呢?他的智慧呢?他的掌控全局呢?他的高人一等呢?

該死!

柯克自己也沒有意識到,握緊拳頭,狠狠錘了一下牆壁,心髒完全緊縮,不敢放任思緒再繼續蔓延。

踏,腳步狠狠踩入一個水坑,肮髒渾濁的腐水飛濺起來,柯克卻全然沒有在意,大步大步衝了出去。

一個拐彎——

柯克就看到一個身影一動不動地躺在泥濘裏,似乎已經沒有知覺。

呼吸,刹那間被掐斷。

但是!

緊接著,理智踩下刹車,控製住了自己,在思緒脫軌前勒住韁繩:

血腥氣息最濃鬱的地方,不是這裏。

一連串小碎步衝了上前,打開手機,用微弱的光亮照向臉孔,“卡勒姆!”

沒有鮮血淋漓,沒有喉嚨張口。

手指伸向脖子的大動脈,可以清晰感受到跳動,高高懸起的心髒稍稍放鬆些許,拍了拍卡勒姆的臉頰。

“卡勒姆?”

卡勒姆終於清醒過來,“呃……”

“上帝,我的腦袋……”

卡勒姆掙紮著坐起來,一下就感受到腦袋傳來的疼痛,第一反應就是抱住腦袋,手掌染上些許殷紅。

“啊,是他。”

“他正麵朝著我衝過來,揮舞著一根棍子,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中招了。”

“他暗算我!”

卡勒姆滿臉委屈。

柯克借著光亮檢查了一下卡勒姆的腦袋,隻是一道血痕,並沒有破口,但具體情況還是需要前往醫院檢查。

“你看到他的臉了嗎?”

卡勒姆有些鬱悶,搖了搖頭,“太黑了,就隻能看到一個身影。”

柯克暗暗咬了咬牙,但最後還是控製住了自己,“他失去控製了。”

“失控,也就意味著失誤。”

卡勒姆馬上就反應過來,失誤就意味著可能留下證據——

他們需要抓住機會。

“柯克,那兒,他剛剛就是從那裏冒出來的。”

卡勒姆指向柯克身後的那條巷子,幽深幽深,月光經過建築投射下一片陰影,隱隱綽綽地勾勒出些許輪廓。

柯克再次確認了一下卡勒姆,提醒一句,“撥打911。”

而後,柯克就站了起來,朝著卡勒姆示意的方向前進。

狂風,在頭頂之上呼嘯,但巷子裏反而感受不到,隻有氣流嗚嗚地在耳邊流淌,潮濕而陰冷的空氣順著毛孔鑽入血管,腎上腺素漸漸退散之後就能夠感受到冰涼冰涼的倒鉤刺入血肉,拖拽身體緩緩下沉。

宛若溺水。

“NYPD!”

柯克揚聲呼喊,借著卡勒姆的名號,拉大旗作虎皮。

“舉起雙手,亮出自己。”

聲音,在巷子裏回**,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宛若瑟瑟深秋沐浴在寒雨之中的風箏一般,隨時可能消失。

嗒。嗒。

就隻有腳步踩著水坑的聲響在輕輕回**,柯克從腰際拔出泰瑟槍,沒有著急,而是細細觀察四周環境,那些廢棄的封閉的窗口與大門就好像一個個地獄入口一般,朝著柯克張牙舞爪——

然而。

沒有人。

沒有聲響沒有呼吸也沒有味道。

空無一人。

柯克判斷,華萊士應該已經逃之夭夭,但他依舊沒有放鬆,保持警惕繼續上前,注意力如同潮水一般鋪陳開來。

此時就看到了巷子深處躺在地上的一個身影。

他,雙手抓住脖子,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幾乎就要掉出來一般;張開的嘴巴如同一個黑洞,流逝著生命力,但身體和眼睛都已經捕捉不到任何動靜,卻似乎依舊能夠感受到喉嚨流淌出來的鮮血溫度。

滾燙滾燙。

第八個受害者,終究還是出現了。

鮮血,依舊在汩汩流淌,宛若水龍頭一般,沒完沒了。

下意識地,柯克就閉上眼睛,但同時,腦海裏的記憶畫麵卻如此清晰又如此真實——

那一年那一晚。

當他看到那一幕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轉身將後麵不斷尋找媽媽的內特擁抱到懷裏,用身體阻攔內特的視線,不敢去看一樓大廳倒在血泊裏再也沒有生機的兩個身影,時間就好像永遠定格在了那一刻。

生命,死亡。

從生到死,僅僅隻有一線之隔,如此脆弱又如此殘忍,似乎不堪一擊。

這個事實,前所未有地清晰而真實,就這樣呈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