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牛奶糖女孩
“吔?”
陳南坐在那位戴萌同學的凳子上,原本想著要不要屈辱的打把輔助,跟夏心月把這尷尬的十五分鍾混過去,但聽到對方那句格外奇怪的話後,錯愕的抬起了頭。
而後,看著那位連瞄都不瞄自己一眼、直接對著書桌前牆壁說話的夏心月,無比懵逼。
“我是說……”
離弦之箭,再也無法收回來,與其尷尬的用‘我口誤啦’這種很蠢的理由將話題搞得更僵,不如順著這糟糕的空氣,說一些糟糕的話吧。雖然夏心月沒有酗過酒,但她此刻似乎體悟了酒後吐真言的感受,紅著被名為‘曖.昧之酒’染紅的側頰,看著坐在自己斜對麵的陳南,大膽的開口道:“要不就來猜猜我的情感史吧?學長覺得我這樣的女孩,應該談過幾次戀愛?”
“你……”
不知道為何,一股微妙的不舒服湧上了心頭,被這樣詢問的陳南,流露出了慌張:“你…你談過好幾次戀愛嗎?”
“……”
得到陳南這種傻傻反問的夏心月,嘴角勾起了一絲淺笑,內心的自信也變得更加充沛。
都說李莎學姐是女神,長得漂亮,身材又好,性格還溫柔,沒有任何缺點,是男生夢寐以求的‘完美’女人。但至少在陳南學長這裏,自己是不差的。
坦率的來講,處男情結的我,十分芥蒂那個叫唐思文的女人。
而學長雖然不坦率,卻也把他芥蒂我情感史的心情,破綻百出的暴露。
烈日當空的榕樹下,那束照耀下來,透過窸窸窣窣的樹葉,而後散落在瞳孔裏的金色斑點,裏麵似乎還雜糅了心照不宣的一見鍾情。
扭捏與尷尬在這一刻全然消失。
身穿著平時都不太敢穿出去的露肩雪紡針織衫,夏心月單手撐在雙.腿間的凳子上,身體稍稍下傾,寬鬆的領口也隨之下滑幾寸後,露出一道淺淺的雪白,而後微笑著對陳南打趣道:“學長你猜猜看吧,猜對了沒獎猜錯了有懲罰哦~”
“那我不猜。”
陳南果斷的拒絕。
套路我?
根據聊天經濟學——言語的交鋒消耗的隻是口舌,但獲勝後亦能得到快樂。
為什麽猜對沒獎勵猜錯有懲罰,wuli信賴母雞.雞?
“…………”
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夏心月坐正了身體,然後從手邊拿過一件黑色運動外套穿在身上,並拉上了拉鏈,此刻上半身唯一裸、露在外麵的,隻有一雙從袖口中伸出來的手。
而莫名其妙的穿衣服結束後,她直勾勾的看向了自以為說騷話很有趣的陳南。
“額……”
陳南知道自己皮過了頭,旋即也坐正身體,像是各退五十步的建議道:“我是說……猜對了給點獎勵怎麽樣?”
“沒有,什麽也沒有。”
雙手在身體前比了個大大的叉,夏心月搖了搖頭頭,語氣非常嚴格的說道:“學長猜猜我這樣子的學妹,談過幾次戀愛吧。是三次,五次,還是十多次,或者說出生以來一年換一個?”
陰陽怪氣又開始了……
“我覺得……”
扶著額頭,不太敢跟那雙較真的學妹眼睛對視,停頓良久後, 陳南才弱弱的猜測道:“應該是…沒有談過吧。”
“……”
這個回答,讓夏心月寡淡的表情,突然較真起來:“學長怎麽知道的?不…不是,我是說,學長為什麽覺得是零個?我…我這麽沒女子力嗎,聽說李莎學姐都談了五六個呢。”
“聽說個鬼,你別亂黑。”
夏心月先為陳南替李莎的辯解不滿的鼓起臉頰,然後重新回歸對於他之前回答的費解:“那,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這個……”
陳南並非是一個閱女無數的幸運家夥,其實他也分辨不出來哪些是青澀學妹,哪些是情場老司姬。他隻是覺得夏心月對於戀愛的期待,不像是一個經曆過戀愛的人,該有的程度。
換而言之,她把關於戀愛的一切都想得太好了。
約會是美好的,牽手是美好的,擁抱是美好的,接吻是美好的。
連兩個人靜靜的待在一起,也是美好的。
她無限期許這段過度自由的好時光裏,出現一位滿足了她一切幻想、或者就算沒有滿足也能夠自動美化得達到她要求的男生。
在某個契機一見鍾情,又在某個時刻水到渠成。
陳南能夠理解她,去年這個時候的自己甚至就是她。
所以,這句話或許不該說,或許很掃興,但看著這樣一位期待她一直開心的女孩,陳南終於還是開口道:“你眼中的戀愛,是什麽樣子的?”
“……”
夏心月沒有反應過來。
原本她還沉浸在為什麽學長知道自己一個男朋友也沒談,是不是我撩他的手法他也從同一本小說看過,所以發現了我是戀愛新手?
或者學長的意思是…他希望我一個沒談?
總之,腦子裏麵一係列問題都沒被解決的夏心月,又被問了一個更大的問題,大到她都不知道從哪來開始闡述。
而陳南,卻自顧自的說道:“那就說說我覺得的愛情吧。”
“誒?好,好啊。”
夏心月不太明白,不過也坐正身體開始傾聽。
而後,陳南開口道:“我現在覺得的愛情,應該是一顆奶糖,咬下去的時候,隻有牙齒跟糖果粘連的感覺,但將一顆糖分成四份五份後,開始細細的咀嚼,甜味便一點點的在口腔裏擴散開來,最後在糖果已經完全融成牛奶,看不見任何形狀後,那顆糖的甜度達到最高,過了很久還有回甘。”
“……那以前的呢?”
“嗯,我以前的愛情觀,或者說以前那段愛情的過程,大概是一隻口香糖,開始很甜,但後來味道越來越淡,淡到索然無味,嚼著都浪費唾沫,最後隻能隨便吐進垃圾桶……”
但遺憾的是,沒吐進桶裏,還一不小心踩在了腳底,惡心的讓人抬腳的每一步都感覺到厭惡。
當然,這個他沒說,分手後在別人麵前大罵前女友的行為,無關對錯,隻是沒品。
“這,這樣嗎?”
夏心月不知道為什麽,她完全無法回應。
這是她難以理解的東西。
她雖然明白學長口中的奶糖跟口香糖的含義,但卻無法得知,自己對於學長來說,是已經把全部的好都展現給了他的口香糖,還是說隻是剛剛有甜味冒出的那顆奶糖。
後麵會更甜。
後麵會無味。
後麵,到底會怎麽樣?
“可學長說的是婚姻觀,不是戀愛觀吧?戀愛觀…應該沒那麽複雜吧?”夏心月頓了頓,不理解的問。
“嗯……”
陳南站起身,拿起了放在旁邊桌麵上的相機,並錯開夏心月的視線:“可我現在的戀愛觀…就是婚姻觀。”
戀愛觀=婚姻觀?
這個奇怪的等式,讓夏心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學長不會再輕易的戀愛了。
前女友是女神的他,對於口香糖一樣的愛情,已經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此刻,夏心月察覺到,事情變得好複雜,複雜到以她的腦子,都不太能夠聽懂。
對戀愛的期待值很高,難道不對嗎?
站起身,咬著嘴唇,夏心月情緒略激動道:“可如果有個男生現在喜歡上了一個女生,不是那種有好感,而是真正的‘喜歡’。男生應該去追求嗎?或者,他應該答應女生的追求嗎?”
陳南了愣了愣,看著沒有開機的單反屏幕,良久後才憋出一句話:“那女生…是本地人嗎?”
“本,本地人?”
夏心月不明白為什麽互相喜歡的兩個人中,還會出現一個‘本地人’的因素,但因為陳南最先問的這個,所以她想了想後,答道:“應該…應該是本地人。”
“她家裏有幾套房?”
“房子?我不知道,這隻是個題目,如果假設的話就…就兩套吧。”
“她爸爸開的什麽車?”
“好像…好像是輛奧迪,我不太懂這個。”
“是獨生子女嗎?”
“……是的。”
夏心月咬著嘴唇的力度越來越重,她搖了搖頭,補充道:“但是她爸爸媽媽的性格很好,很好商量,也很尊重她的決定!”
“可如果男生爸媽的性格……很差呢?”
“誒?”
陳南想了想後,說道:“假設男生爸爸性格很差,學曆很低,教育方式也很粗暴,基本上不會認真講道理,去網吧了一頓打,逃課了一頓打,被請家長了先一頓打,後來發現老師請家長是要表揚後……連個謙都不道,還理直氣壯的說‘你爺爺也沒理由就打你爸我,所以扯平了’。嗯,假設他們就是這種粗魯的,不好商量的人呢?”
“……”
夏心月被問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說到這裏,陳南終於有了點笑容:“而且他們還喜歡擅自決定男生的人生,總是跟男生說,買房我先給你付個首付,後麵你上班了自己還,買車我再給你出一半,後麵你上班了自己還。嗯,就很奇怪,男生心裏尋思著,為什麽我要還這麽多貸款啊?這多累啊。但男生沒把這種疑惑說出口,而是故意做出敷衍狀的說——吃飯吃飯,想那麽遠幹嘛,都沒畢業。”
“……”
夏心月愣神了很久,而後語氣紊亂道:“可女生她出生以來就是這樣啊。她…她不懂啊。”
“抱歉,我沒有任何怪那個女生的意思。”
陳南越來越不敢看夏心月,依舊是盯著黑色的屏幕:“這是男生自己的問題,男生喜歡自我感動,而且還有點中二,認為自己為了縮小這段距離做出的努力……在閃閃發光。他覺得要等自己年少有為了,才能夠去接受女生,或者追求女生。”
“可是……”
夏心月總感覺哪裏出了問題,但又找不到問題具體在哪,她隻知道跟小說的發展不一樣,現實中討論這些問題時,居然羞於將‘那就義無反顧啊’這種話說出口。
“可是?”
夏心月感覺到了焦慮,想要尋找到方法:“可是,總得做些什麽吧?男生跟女生是哪個做錯了,才會麵臨這種問題啊?”
“都沒有錯……”
陳南對夏心月的話,做出回應道:“沒有錯,都沒有錯,沒有犯錯的人不應該認錯。隻是,如果男生不堅持自己所謂的戀愛觀的話,或許他會……容易鬆懈。”
會變成整天‘想你了嗚嗚嗚’的懶狗。
大一的時候,吃掉那隻名為‘唐思文’口香糖的陳南,就是一個鬆懈到現在他自己想起,都會覺得討厭的懶狗。
但現在他努力很多了,或者至少說,他自己能對自己說‘我努力多了’。
自從失戀導致暑假消沉了半個月後,剩下的一個半月,陳南打了個兩份暑期工,用工資重新買了台電腦,然後還多出了一個月生活費。
開學後,他又堅持著早晨六點半起床打卡,晚上學習到十一點半,每天都是如此。
他不能鬆懈。
也不能輕易的允諾。
所以,二人的話說到這裏,也就沒有再繼續聊下去。
用‘男生跟女生’的假設聊天的他們,各自的心裏其實跟明鏡一樣,明白彼此話的意思。
但也僅此而已了。
陳南如果說一句‘我能為了你而努力’這種輕飄飄的話,估計就當場脫單了,但還是沒說。
沉默的,兩個人繼續沉默著。
“咚咚咚——”
206寢室,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是來預約拍照的五位大一女生。
不知不覺中,這隻有開一把王者榮耀才能夠很快速度過的十五分鍾,陳南跟夏心月用毫無間歇的聊天,結束了。
“嗯……我,我去開門?”
陳南見夏心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所以主動問道。
夏心月沒有說話,繼續怔在原地。
“那我去……”
陳南見對方心情太差,決定自己去開門。
“反正。”
然而,半晌無言的夏心月,突然開口打斷了他準備開門的動作。
“反正?”
側著身子,並沒有麵對陳南,表情非常較真的夏心月,罕見用帶著一絲‘不爽’的口吻,篤定道:“反正,我是一顆牛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