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盤敦巨人
季毅緊皺眉頭：“放出魔屍？”
李詩秀道：“他們想要報複，想要殺掉這裏所有的人。”
季毅飛縱而起，將那朵月星花取了回來，交給師妹，道：“詩彤，你先帶著詩秀與慧珠離開，我下去看看。”
轉身飛掠。
李詩秀驚道：“師兄……”一個踉蹌。
“詩秀！”齊詩彤慌忙將她扶住。
季毅回過頭來，道：“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我就是去看看。你們設法上去通知眾人，讓大家小心。”
他心知，她們擔心他的安危，於是許下承諾。
一路往下，周圍亂石簌簌。
更深處，他看到四方騰起四朵邪雲，有四人形同妖魔，飛在邪雲之上。
這四人就像是剛才那個半人半鬼的女子，雖然原本是人，此刻卻已異變。
那四名魔人手中各有一寶，驚人的魔氣從他們手中的魔寶裏流出，注往下方大地。
瘋狂的震動間，土石龜裂，現出一塊平整的大石，大石上又顯現出一條條的符文。
“出來吧，盤敦巨人！”其實一名魔人發出猙獰的笑聲，“把你被深埋九百年的怨恨與憤怒，在這一刻發泄出來，讓上方的那些蠢物，為你所遭遇的奇恥大辱付出代價，讓他們替先人償還鎮壓你的血債與罪孽。出來吧！”
大石上的符文旋轉著，不斷收縮。
轟！轟！轟！轟！
連續的震動中，大石崩碎，層層的土石往上拱起。
季毅暗道不妙，他雖不知這些人想要放出的“盤敦巨人”是誰，但可想而知，會在這裏被鎮壓九百年的魔物，絕非尋常。
雖然風月鬼窟本身是處於野外，但這種魔物突然被放出，至少上方的那些玄門弟子難逃一劫。
而周圍的城鎮，還不知道會犧牲多少人。
他往回縮去，尋了一個相對安全之處。
將湘妃劍插在身前，他自己盤膝而坐，同時低聲道：“湘湘，保護好我！”
神魄出竅！
仙劍護主，自發地在他的身邊綻出劍光，將他的身體護住。
季毅的神魄飛了出去，繞了一圈，隻見周圍的石柱一層層的坍塌，整個大地都在搖晃。
好在這地底原本就經過設計，這深處的石柱斷裂，暫時還不會影響到上方。
那四名魔人的獰笑聲，愈發的強烈，語氣中充滿了怨毒與憤怒。
季毅想著，謫花樓以前好歹也是玄門正宗，雖然後來從玄真榜上除名，但終究也是玄門中人。
為何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
緊跟著卻又想著，或許正因為曾經也是玄門正宗，從高高在上變得糞土不如，方才會這般失控。
原本就不曾擁有過的，最多隻是希望擁有。
原本就擁有的卻突然失去，而又眼看著沒有能力奪回，變得如此瘋狂，也就不足為奇。
季毅往下方飛去，封印已被解除，再去計較這些也來不及了。
最重要的還是下方的魔物，這等妖魔若是破封而出，大開殺戒，怕是馬上就會造成浩劫。
他直飛而下，穿過一層層往上分開的土石，隻見下方一團暗黃色的龐然大物，如同蜷曲的巨人，正在一點一點的向上舒展身子。
在這巨人上抬之時，周圍的地氣瘋狂的流竄而來，它的身子也在不斷膨脹、瘋狂的膨脹。
季毅往它的體內飛去，衝入其中，隻覺得周邊一團團的亂流，來回亂撞。
比較奇怪的是，雖然這裏的氣流是如此的混亂，但並沒有讓他感到邪惡。
亂流如同海嘯，竟衝得他的魂魄到處拋飛。
忽的，亂流分開，緊跟著，竟有兩道光束從分開的陰影中射出，照在他的神魄上。
“你是誰？”交錯的光束，以他為中心閃動著，一個滄桑的老者聲音充滿了疑惑，“你為什麽跑到我的身體裏？”
季毅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魔物竟然還能跟他交流。
他的神魄飄飛在那，毅然道：“我不能允許你害死那麽多人！”
“害人？”那蒼老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解，還有些委屈，“不……我從來不害人！”
季毅道：“你要是就這樣抬起身子，會撞榻上方的空間，引得這一整個地底空間全部塌陷，上麵的許多人都會死。”
“……這樣啊！”那巨人竟然又慢慢的伏下了身軀。
遠處，齊詩彤背著慧珠小尼姑，與李詩秀一同往外飛掠。
她們回過頭來，身後那猛烈的震動聲，又緩緩的平靜了下來。
發生了什麽事？師姐妹兩人對望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季毅也沒有想到，這被鎮壓了九百年的魔物，竟然毫無脾氣，還這麽好說話。
這倒是讓他大感意外，說到底，魔物破封後大開殺戒，造成一地災劫，這個才是常理吧？
這麽聽話的魔物，當初是怎麽被鎮壓在這種地方的？季毅不解。
既然不懂，於是他就問了出來：“你是來自哪裏？你為什麽會被鎮壓在這？”
“我也說不清楚！”老魔物的聲音，聽上去也有些委屈巴巴，“那個時候，魔酆王跟人世打仗，他到我們盤敦族征兵，但是我們不肯參加。於是魔酆王說，我們不參戰也沒關係，但他要我這個全族中最有雄力的人，幫他做一件事，隻要幫他完成了，他就放過我族，否則，就要以幫助人世為名，將我族滅了。
“我沒有辦法，就說幫忙可以，但是我不幫他殺人。他說沒有關係，他隻是叫我來幫他找一樣東西。”
季毅道：“找一樣東西？”
老巨人道：“他說，那個東西叫作青龍之氣。我也不知道什麽是青龍之氣，魔酆王說，青龍之氣裏隱藏著這個世界玄氣大盛的秘密，他就是為了這個秘密，才跟人世打仗的。隻要找到青龍之氣，就能夠結束這場與人世的大戰。
“他把我帶到了人世，指出了好幾個地方，讓我到處往下挖。挖到這裏的時候，聽說魔酆王與人世的戰爭，已經快要輸了，我想回去。但看管我的魔將說，叫我什麽都不要管，隻管繼續挖。
“後來有一天，上方突然坍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不停的往下壓，然後我就被埋在了這裏。”
季毅沉吟道：“青龍之氣？”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卻是第一次聽到“青龍”這個詞。
這倒不是說，這個世界沒有與“龍”相關的傳說，“龍”的形象是存在的。
但特指的“青龍”、又或者是包括“青龍”在內的四聖獸，他以前並沒有在哪個典籍裏看到，也沒有聽聞過與此相關的傳說。
“你怎麽了？”
季毅發現，雖然有大量地氣往巨人的體內湧來，但與此同時，巨人體內的氣息，也正在不斷往外流失。
作為陰魔，他以往也見過各種各樣的狀況。他看得出，這是年邁氣弱的征兆。
老巨人歎道：“我的壽命已經到頭了！”
季毅沉默一陣，問：“你有什麽要求？”
老巨人道：“我被埋在這裏太久太久，被帶到人世後，就一直在地底挖掘。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到外頭去，再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再看一看人世的太陽……”
季毅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老巨人悲傷地道：“我也想要回到家鄉，在我死前，看看老家最後一眼。但我知道……怎麽都來不及了。”
季毅再次沉默。
他想要看看外頭的太陽，他明明可以不用理會自己，就那般站起來。
但是在自己告訴他，如果他就這樣站起來的話，會害死上頭的人，他就停了下來，繼續縮在這裏。
縮在這片黑暗中，等待著最後的死亡。
季毅道：“你等一等！”他往外飛去。
飛到上頭，他看到，忽如其來的異變，讓外頭的兵將趕了進來，正在疏散參加選拔的玄門弟子。
他看到，詩彤與詩秀帶著慧珠小尼姑，與眾人會合，正在被那些武將帶走。
詩彤與詩秀時不時的，回過頭來，想要看他有沒有跟上。
整個鬼窟已經開放，光芒有出口湧入。
季毅查看了一遍周邊的情形，過了一會，他又往下飛去，回到老巨人體內。
他問道：“既然魔酆王讓你在人世到處挖掘，那你應該有裂土開山的神通？也許，你可以在旁邊再開出一條路，然後出去。”
老巨人道：“但我不知道要往哪裏開路，才會不讓這裏坍塌，傷害到上麵的人。”
季毅道：“我來給你指路。”他指了一個方向。
盤敦老巨人按著他指的方向，伸手爬去，他雙手扒開的地方，土石就像是脆弱的樹葉般，快速剝落。
然而在這過程中，他體內的氣息也在大量流失。
“這樣子不行！”季毅道，“這樣子，還沒有等出去，你就會死在地底。”
盤敦老巨人道：“就算這樣，我也要去做……我隻想再看外頭最後一眼。”
明明你隻要直接站起來，就能夠看到的！
但你卻為了不傷害外頭的那些人，聽一個陌生人的話，選擇了一條困難的、幾乎不可能完成願望的道路。
被深埋了九百多年，隻是想要再看一眼外頭的太陽，卻偏偏無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