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女斷不可留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每個人都聽過。
但隻有在自己也遭遇到同樣的不幸時，一個人才會真正的反省自身。
然而在那個時候，所有鑄下的錯，都已經無法挽回。
如果還能夠重來一次，她絕對不會再去做那種傷害他人的事。
但是人生無法重來，莫說隻是修仙者，即便真的成仙成聖，也是如此。
少女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她才會更加的理解那少年當時的心情，理解自己那時的傲慢與過錯。
原來我竟是這樣子的一個人！
楓婆婆坐在她的身邊，靜靜的陪著她。
她說：“其實境界突破失敗導致的功力倒退，並非無法解決。”
少女抬起頭來，轉過臉，吃驚的看著老婦。
她的臉上滿是淚水，但是這一瞬間，卻又不免帶著期望。
楓婆婆道：“在金庭六宗，以前就有一人，同樣是在元嬰境，因為一些原因突破失敗，功力大退，修為卡住。但是那人最終還是成功的突破障礙，恢複實力，進而一路修至法玄境。”
宮錦琇喃喃的道：“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
按理說，這種勵誌之事，應該早就傳揚開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楓婆婆道：“因為誰也不會告訴你，那個人的存在。因為六宗的每一個人都不敢提到她，每一個人都當她死了，或者當她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宮錦琇問道：“那是哪一宗的前輩？她現在在哪裏？”
楓婆婆道：“璿璣劍閣！”
宮錦琇吃驚的睜大眼睛：“璿璣劍閣？”
緊跟著，又有一些失望：“但是璿璣劍閣中的上一輩，除了半年前因舊傷複發去世的前掌門外，其他人都已死在了二十年前。”
楓婆婆慢慢起身，負著手，一步一步往楓林中走去：“據我所知，那個人應該還活著，但已不在仙華峰。青素那丫頭，或許知曉她的下落，但是否告訴了她的徒弟，老身也不得而知，你可以去試試看。
“修仙易，破障難，破魔障尤難，破心中魔障，更是難上加難！記住，解鈴還須係鈴人，業力如雪崩，一旦發生，就無法改變，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當初引發雪崩的那顆石子。”
宮錦琇往她追去：“婆婆？婆婆？”
驀地，滿樹紅葉飄落，楓婆婆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宮錦琇立在四處飄卷的、火一般的亂葉間，陷入沉默。
回到仙禮峰，宮錦琇找到一位師叔，向其打聽璿璣劍閣的“青素”。
然後知道，那是璿璣劍閣半年前去世的前掌門錦香羽衣的俗家名字。
她試著打聽楓婆婆的來曆，但意外的是，竟無一人知曉，山中的每一個人都隻知道，在他們入山時，楓婆婆就已經在望星台打掃落葉，做著雜役的事。
宮錦琇開始準備雪晶蓮果，因為那位璿璣劍閣的掌門人，當時就是想要向她的宗門暫借雪晶蓮果，而被她羞辱。
朝玄宗鳳嘯峰北麵奇冷，本就種有大量的雪晶蓮，雪晶蓮果在朝玄宗談不上有多珍貴。
當時她們隻是覺得，璿璣劍閣已經衰敗，根本度不過半年後玄真登龍大典的關卡，是以也懶得去賣這個人情。
解鈴還須係鈴人！她想要去取得那璿璣劍閣掌門人的原諒。
同時，她也需要取得楓婆婆透露出的那名神秘前輩的線索。
那季毅作為錦香羽衣的弟子，極有可能知曉當年那名同樣在元嬰境突破失敗、後來卻又成功進階的神秘前輩的下落。
而最讓她感到疑惑的是，像這樣的人物，為什麽她以前從來不曾聽說過？
楓婆婆說，每一個人都當那人死了，或者當她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大家到底在害怕一些什麽？
——
“小女子宮錦琇，前來拜見劍閣掌門！”女子的聲音，悠揚地從山腳傳來。
季毅放下手中翻看到一半的道籍，抬起頭來，露出錯愕的表情。
他的前方，在殿中彼此對練的兩個師妹，也分別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扭頭看著她們的掌門師兄。
仙華峰周邊還在下著暴雨，此刻雖是正午，殿外依舊風雨交加。
殿內珠光籠罩，兩個女孩各自收起寶劍。
昨夜詩彤成功升級至外景境，興奮莫名。
她們今日無事，便一同在殿中對練，由氣漩境升至外景境後，玄氣幻化，璿璣劍閣又是女修劍派，武學上也講究漂亮好看。
一時間，她們打得整個大殿花團錦簇，當真是萬紫千紅，美不勝收。
季毅就一邊翻看宗門武典，一邊看她們彼此鬥劍。
沒想到那“題花天女”宮錦琇，竟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拜訪。
季毅皺起眉頭，這宮錦琇乃是朝玄宗掌門的真傳弟子，一向被人如同眾星拱月般捧著，與他們璿璣劍閣從無往來。
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
難道是因為，她發現是我害得她突破失敗？
那個時候，季毅的確是給她放了不知多少的小電影，而且為了增加真實感，那些場景裏，他把自己變成男主角，讓她去做女主角。
要知，陰魔侵擾，不但侵蝕人心，更可以直接操控他人的五官六感。
這卻要比春夢更加真實了不知多少。
但是一般來說，誰也不會將現實中的人，跟無形無相的陰魔連係在一起。
因此隻會認為是自己的問題。
問題是，那女人竟然找上門來了。
“她來做什麽？”齊詩彤跳腳，“哼，這女人竟然還有臉找上門來，詩秀，我們去會會她！”
李詩秀抿了抿嘴，小聲道：“嗯！”
兩個女孩身影一閃，化作兩道疾光，飛出大殿，往山腳飛起。
在她們的身後，留下綻開的鮮花。
季毅竟是來不及阻止。
雖然兩個師妹都已成功進階，但宮錦琇本是內景境圓滿，就算因為突破失敗導致功力大退，至少也是外景境的巔峰。
更重要的是，璿璣劍閣因為二十年前的那場浩劫，真傳盡失。
兩個師妹所學的旋花劍舞與亂花劍訣，其實都不是劍閣真正的秘藏絕學，宮錦琇卻是朝玄宗的真傳弟子。
季毅擔心她們與宮錦琇生出衝突，趕緊提了一支劍，追了出去。
齊詩彤與李詩秀來到山門，山門處有迎客鬆，如同巨大的蘑菇往前舒展。
山門處的禁製還是完好的，暴雨傾盆，卻被舒展的樹葉所遮蔽，頂上傳來轟隆隆的震響，樹下卻無一點雨水。
她們看到，那身穿吉祥如意彩色道裙的少女，撐著一柄百合花狀的傘，立在樹下。
那少女亭亭玉立，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色。
肌若凝脂，婀娜纖細，靜靜地立在那裏，當真是風華絕代。
“題花天女”宮錦琇，這幾年裏，作為金庭六宗年輕一輩最傑出的人才，不隻有傾國傾城之色，其過人天資，亦使她在眾弟子間鶴立雞群，顯得與眾不同。
可惜現在遭遇挫折，堪稱是前途盡毀。
“你來做什麽？”齊詩彤哼了一聲。
宮錦琇右手疊於左手之上，略略彎腰，作了個道揖：“小女子想要求見貴宗掌門，還請引見。”
詩彤、詩秀兩個女孩同時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她。
誰不知道“題花天女”宮錦琇一向高傲自大、不近人情？
現在變得這般溫文有禮，有道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女人怕是有什麽陰謀詭計？
上次還當這她那麽多同門的麵，羞辱她們師兄，現在就想要來示好，這種事誰信？
齊詩彤繃著臉道：“師兄沒空見你，你給我離開。”
宮錦琇踏前一步：“兩位妹子……”
鏘！詩彤與詩秀同時拔劍，劍光閃耀，玄花綻放。
宮錦琇暗吃一驚……外景境？
氣漩境雖然能夠玄氣外放，但放出來的隻是純粹的氣勁。
玄氣具現、幻化成形，正是外景境的特征。
兩個女孩怨恨她曾羞辱她們的掌門師兄，先前沒看到她就算了，此刻看到她，本就氣不打一處來。
又以為她是要先禮後兵，於是盡皆提聚功力，要將她強行阻在山門。
綻開的花色，猶如轟然緊閉的大門，橫貫開來，擋在宮錦琇身前。
宮錦琇雖然功力倒退，但其實仍勝過她們許多，但那股驚人的氣勢，依舊令她不敢妄動。
原來她們都已經進階升級了麽？宮錦琇暗自摸了摸放在袖內的雪晶蓮果，一陣遲疑。
數日之前，璿璣劍閣還缺了這枚仙材，雖然師父無意於賣璿璣劍閣人情，但那時候，隻要她幫忙說上一句，師父必定會看在她的麵子上，點頭同意。
當璿璣劍閣有求於她們時，她不但沒有給這個人情，反結下私怨。
現在，當她帶著雪晶蓮果前來示好時，璿璣劍閣卻已不需要了。
驕傲如她，此刻心中竟也是分外的苦澀。
天意弄人，以至於此。
又或者根本不是天意弄人，隻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詩彤詩秀，住手！”季毅急急追來，阻止兩個師妹與對方生出衝突。
落在迎客鬆下，季毅見宮錦琇手撐花傘立在那裏。
季毅死死的盯著她！
難道她真的知道了，自己就是禍害她、令她突破失敗的陰魔？
雖然這種事情太過離奇，按理說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但對方突然找上門來，這讓季毅不得不生出警惕。
不管怎麽想，他跟對方都沒有任何的交情。
沒有交情，反有私怨，不管是她當日對他的捉弄羞辱，還是他緊隨其後的報複。
如果他是陰魔化身的事被揭穿，怕是真的會在道門引起轟動。
這種事情前所未有，他也不知曉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患。
果然，那個時候自己以本身的形象，充當禍害她的“男主角”，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嗎？
問題是，化身陰魔時，他自己也難以自製，純粹憑著自身的愛恨憎厭行事。
在他的注視之下，宮錦琇卻是驀地紅起了臉。
她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所陷入的重重幻象……在那無數幻象中，她就像是一隻被扒光羽毛的鳥雀，被他瘋狂的玩弄著。
宮錦琇並沒有想到，幻象中的“他”，其實真的是他。
在她想來，完全就是自己意誌不堅，經受不起陰魔的侵擾。
外魔侵蝕人心，翻攪記憶，進而化作她自身心魔……這本就是無形無相之陰魔的慣用手段。
這等魔魘，實比夢境真實得多，整個感官與心魔同時發動。她本就是一個黃花大閨女，在那之前，何曾知曉那種種手段？
而現在，夢魘中的當事人就在這裏，她雖然知曉與他無關，但此刻看到他，那種種不堪的畫麵盡皆湧來，而她此刻心誌，也早就不複從前，竟是麵紅耳赤。
季毅冷然問道：“不知宮姑娘此來，有何見教？”
宮錦琇期期艾艾：“我、我……這個……我……”
她想要取出仙材示好，但對方已經不再需要她帶來的仙材。
她想要為那一日自己的舉動道歉，但她從小傲慢，此刻縱然知道自己不對，道歉的話一時間竟還是不知該如何說出。
這使得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詩彤與詩秀卻是同時生出警覺……她為什麽要臉紅？
在她們眼中，事情卻是另一個樣子的。
師兄一追來，就盯著這個漂亮女人看。
這女人在師兄的注視下，一下子就紅起了臉。
你不是冰清玉潔的冰美人嗎？你不是拒人於千裏之外，正眼都不想看人一樣的天才嗎？
不過就是被一個男人看著，你臉紅個什麽啊？
這顯然很不對勁，讓她們犯起了嘀咕。
要知，前幾天這女人還在那欺負她們的掌門師兄，現在主動上門，還在師兄的注視下，臉蛋憋紅，像個動了春心的小媳婦似的。
莫非……師兄與她在暗地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師兄以前下山時，曾瞞著她們，跟她發生了某些不可告人的關係？
然後兩人鬧出了矛盾，上次的事情，其實是這女人因為情侶之間的怨氣，做出的小心眼的舉動。
而現在則是因為師兄連著幾天不理她，她寂寞難耐了？
這絕色美女此刻的神情，實在太不合常理，不由得讓她們生出猜測。
兩個師妹悄然握緊手中寶劍。
此女斷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