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今日削爾冠,來日取汝頭!

隻見那本來就快消散,近乎沒了威脅的虛幻法劍,突然間又是華光大盛!

這一下可是要了他的老命!

唰!

季秋劍鋒一挑,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機感湧上了長春子心頭。

老道士大驚之下,陡然驚呼道:

“張巨鹿,點到為止,停手!”

“老道我甘拜下風!”

“景陽道友,救我!”

一側本來觀摩二人交手的景陽道人,本來以為局勢隨著季秋神魂恍惚開始,就將要落下帷幕。

可誰知道剛才心神被惑,竟是那張巨鹿裝的,還將他也一並騙了過去!

這一下,長春子縱使千防萬防,也未曾料到自己成名道術,竟然沒有奏效。

“道友且手下留情!”

來自江南道統的景陽道人,與這三元道的長春子算是有幾十年的交情。

今日他既被其一道請來,自然不能坐視這老道士斃命於此。

於是景陽道人身形一閃,當即出手!

一道巴掌大的金光輪,於他手掌顯化拋擲而出,就往那青年道人身上砸去。

其上散發神異,有沉重如淵之意,想來也是一方不凡道術。

然而就算如此,卻也是慢了一步。

季秋法劍一提,劍氣往上一劃如白虹貫日,刹那間,一道快如閃電的劍芒射出,叫著麵露恐懼的長春子,避無可避!

嘩啦啦!

這法劍斜著一劈,將長春子頭上的一頂道冠徑直斬開,隨後其滿頭發絲紛紛散落。

發鬢被斬,長春子心頭陰影繚繞,方寸大亂,隻覺得大好頭顱,差點應聲而落,一個踉蹌倒退幾步,險些跌倒於地。

道基高人,也是人!

隻要不成玉液還丹,有一顆金丹續命,即使頭顱被斬也無傷大雅,那麽掉了頭,便都是會死的!

就算是神魂足以出竅,可脫殼而出如遊魂般,但一無金丹寄托,二無元神無拘,於這天地之間也無奪舍之能,除卻晚死少許時間外,沒有任何意義。

此次,若不是季秋留了一手,那麽這老道士今日定然是必死無疑了。

滿頭白發落了半邊,頭頂道冠‘咕嚕咕嚕’滾在地上,長春子後退了好幾步,才算是緩過了神。

而就在此時,景陽道人跨步而來,見得長春子並未有性命之危,就已知曉季秋未動殺心,於是暗道一聲‘不好’。

因為情急之下,他方才那一道術已是砸出,此時再也來不及收回。

眼看著靈氣化作的金光輪,就將要砸在那青年道人身軀之上,景陽道人當即有些情急羞惱。

失態了,同境之爭以大欺小,本就丟了麵子,而且到了後麵還以多欺少,今日之後無論勝負,都已是顏麵盡失矣!

這要是將這張巨鹿給惹怒,怕是今日難以善了,其剛剛發下的那神魂道誓,指望旁邊兩個舉棋不定的主兒動手,一定是不行的。

要是隻有自己兩人,可未必能拿得下這張巨鹿!

眼看著局勢就要導向不好的地方,景陽道人一時間不由有些緊張。

此時,就連他自個兒仿佛都沒有注意到。

他對於季秋實力的認可,已經悄然間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

最開始的輕視,此時早已是**然無存。

然而就算如此,他也是小看了季秋良多!

就在那金光輪綻放砸出之際,一道無形無相之劍氣,卻自那青年道人口中一吐,突兀激射而出!

腹中藏劍!

嗖!

這劍氣飽含銳利,幾乎剛一顯出就將那金光輪直接破開,隨後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擦著景陽道人的麵龐,便穿透了過去!

劍氣與季秋布下的屏障相撞,因同宗同源的緣故,並未發生爆炸,隻是慢慢消逝於無形,融入了其中。

後方諸多道基此時,盡皆愣神!

滴答,滴答。

數滴血液,沿著出手的景陽道人臉頰落下。

而他的麵龐之上,此時已是盡顯錯愕之色。

“剛剛那是……什麽?!”

抬起手掌,摸了摸臉頰之上的溫熱血液,景陽道人雙眸瞪大,不敢置信。

好,好可怕的劍氣!

這要是直指他命門而來……

自己今日,必死無疑!

“此子論及道法之造詣,竟能高超至此乎?!”

嘴角有些苦澀,景陽道人大口喘息後沉默良久,這才對著季秋的身影一拜,道:

“張道友道術通玄,我景陽心悅誠服。”

“從今之後,凡有太平道道場所在,吾輩當不踏入一步!”

而一側的長春子滿頭發絲散落,屬於道基高人的神威**然無存。

不過好在見識到了這一幕之人,都是同境之輩,雖失了麵子,但也沒有傳播出去,對於他自個兒來說,倒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老道士握著半散的清淨拂塵,看著那舉止雲淡風輕,氣度較於方才並未有多少變化的青年道人,眼底深處隱藏著深深的忌憚。

三招!

才不過兩招,就將他平生引以為傲的兩大道術,盡皆破之!

這若是生死之敵,那自己怕就將是寢食難安矣!

自己到底是會有多麽愚蠢,才能覺得此人竟是好欺負的?

此子論其英姿,已是更勝其師!

但幸得其未動殺心,不然今日不論是他長春子,還是景陽道人,都將性命休矣!

現在看來,這張巨鹿說自己與那三大道脈有不死不休之仇,應是確有其事,自己還以為此子破山伐廟,是想整肅周邊山野,被嚇的幾如驚弓之鳥……

這一下,長春子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隻覺得,好像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多事了。

眼下折辱於此,怕也是自作自受。

想到這裏,老道士長歎一聲,身心受創,隻覺得無顏再留,於是對著季秋當即拱手道:

“三元道長春子,甘拜下風。”

“太平道張道友好手段,而且還能事後留我二人一條性命,想來剿滅那三大道脈也是事出有因,是老道冒昧,叨擾到了閣下清修,慚愧。”

“自此之後,吾也必將如景陽道友一般,再不入太平道場半步!”

“不知,我等可能退去了?”

老道士言辭懇切後,目光中帶著試探。

而季秋見此,終於在結束鬥法之後,開了第一次尊口,語氣中略有些似笑非笑:

“怎麽,三元道的長春子道友,這就準備走了?”

“需不需要我再略備盞茶,你我論道一番?”

聽出了季秋的諷刺,但眼下的長春子披頭散發,銳氣盡失,又哪裏敢於多做停留?

於是連忙擺了擺手,口稱‘不敢’,便起了辭別之心。

至於一側的另外三大道基,景陽道人失了顏麵,自然也不願多留,崔奕與羽鶴全程當做陪襯,幾乎連話都沒說幾句,肯定也沒了逗留之意。

對於那後者二人,季秋算是略作了一番挽留,至於長春子與景陽道人,他隻是擺了擺手,就撤開了屏障,隨著二人去了。

屏障消去,外界之人能夠抬眸望進這方圓之間。

感受到了道道注目,長春子與景陽這等平素呼風喚雨的高人,又怎能把持得住?

於是兩道遁光一前一後顯化,不過幾個呼吸間,二人就逃也似的遠遁而去,沒了蹤跡。

崔奕和羽鶴此時麵麵相覷,盡皆苦笑。

若是平時麵對季秋的挽留,或許二人還真會留下論道一番,但眼下這個情景,見麵就是尷尬,索性還是不多做停留了。

因此二人婉拒了季秋的邀請,遞出請辭之意,季秋也沒繼續阻攔,隻是如對待長春子與景陽一般,放任二人離去。

自此,四大道基聯袂而至,本意是要借三大道脈覆滅之事,給季秋敲個警鍾,叫其收斂收斂。

但眼下失態發展至此,卻是反而成就了季秋自身威名,各自無顏離去,真乃是世事無常。

而此時,觀摩外界情形的正一道道主張陵,雙眸震驚中摻雜著複雜。

他是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師弟,竟能有如此神威。

“這種手段,饒使是我親自出手……想來也是有所不敵。”

張陵麵色凝重,心中自忖將自己放在那種境地裏,怕也非是敵手。

這並非自謙,而是真的事實。

“原來,這就是你的自信麽?”

深吸一口氣,看著那神采奕奕,一場鬥法盡顯大家風範的青年道人,張陵輕聲喃喃。

隨後,他又瞥了眼那留守於門檻處蹲著,正懷中抱著一柄劍的少女柳青衣,以及那眸中含光,神似季秋的張太平,這才無言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或許,還真能成也說不定呢。

待到季秋調息片刻,安撫了門徒,重新與立於這門庭之外的張陵照麵時。

作為他的師兄,也是川蜀之地的正一道主這才冷不丁的出聲:

“為何方才不將那二人直接打殺?”

“以你的修為,想必不難做到吧。”

“而且那二人背後道統與大炎的聯係,算是相輔相成,我輩修行者望氣修行,那二人取巧築基,你若破大炎氣運,他們道基有缺,日後將再難寸進,勢必會與你不死不休。”

“今日放虎歸山,豈不是後患無窮?”

道人的話語平靜,毫無波瀾。

而季秋聽後,則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好叫道兄知曉。”

“我若取那二人性命,與探囊取物毫無區別,不過是早晚而已。”

“況且眼下,放任他們離去,才是正道啊……”

道人的目光悠遠,語氣意味深長。

究竟是放虎歸山,還是借他人之手,揚太平道威名?

這可不好說。

今日斬了這二人,說不得來日人人自危,天下道脈無論派係,都將對於季秋群起而攻之,視他為破山伐廟的魔頭。

那將極大影響他的修行與計劃,實在不妥。

而今日放了他們,來日就算記恨,未來短期內,想來太平道應是發展無憂了。

至於大計將成之後……

以有心算無心,就算再殺一次,當也不遲矣!

聽到季秋的回複,張陵突然笑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能屈能伸,能忍亦能展露鋒芒。

說他大事難成,誰信?

而將這份答卷交給在了他的麵前,張陵想起了老師太華曾經的囑托,於是緊接著便淡然道:

“既然如此,那麽你的大計,師兄幫你。”

“就當做是,本座反駁那老道士的法子罷。”

說到這裏,張陵輕笑一聲:

“老家夥甲子前看我如此,豈能甲子過後,我還是一如當年模樣?”

“不過就算如此,說到底,終究還是沒有逃得過他臨終之言啊!”

罷了,道人抬手,拍了拍季秋的肩膀,以示肯定。

而此時,天幕黃昏將至,想來當太陽落下,再度升起時。

這片天地,也將會有些不一樣的改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