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愣頭青】

哢嚓哢嚓~

淒涼月下,陰風陣陣,哀怨戲曲聲中,梨園內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筋肉斷裂聲持續響起。

三條紅白“麻花”在地麵扭來扭去,四肢攪在一起,腦袋都已經轉到了背後,慘白的骨茬子異常刺目。

毫無疑問。

這三人從生理上來說已經死了,而且非常詭異的是“自己”殺死了自己。

吳道修煉盜天機,清楚明白一件事,受限於人體大腦保護機製,人無法自己憋死自己,更無法主動做出危及生命的事。

但這三個青年。

硬生生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將自己扭成了一團麻花。

那隻有一個解釋——詭俯身,或者說大腦已經完全被詭支配了!

吳道知道那種感覺,

昔日在赤火礦場時,他就經曆過一次詭附身事件。

這個世界的詭,附身後第一時間會損壞人的大腦神經,摧毀精神,占據意誌,將人化作傀儡。

可以說。

一旦被詭附身,人就會腦死亡,神仙難救!

而這僅僅是最低級的遊魂!

隻要煉武有成,初步打破人體極限的剛柔境,精神陽剛充沛之人一定程度上都能無懼。

更強一點。

比如武學宗師。

武道意誌已經融入了精神,在靈魂意識層麵上觀看,好似一座大火爐,如赤火礦中那些幽魂,別說附身,靠近都不敢!

但眼前梨園內這隻詭完全不一樣!

不僅能真切的影響到現實世界,而且僅憑歌聲就能支配普通人的大腦,已經屬於另一個層麵的詭類了。

哪怕是如今的吳道。

老實說,對這種存在也略微感到棘手。

因為他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這隻詭是突然出現的,也就是說其極有可能還具備低級詭的“無影無形”的本領。

蠻力再強。

也無法攻伐對其造成傷害。

除非人的精氣神蛻變,擁有通幽觀神之能。

但這種本事,也隻有武學入微,或者脫胎換骨後的破繭境修士才擁有。

盜天機體係的話。

需要進入豪雄領域,精神意識覆蓋人體內外宏微組織,才具備那種能力。

“麻煩……”

吳道虛眯雙眼,緊盯著戲台上的那隻詭,搓了搓牙花子。

若不是這玩意有可能和參雲山內那異常有聯係,老實說,他還真沒多少興趣沾染。

不過他也不著急。

他沒辦法,不代表這世界的土著修行者也沒辦法。

打詭不行。

打人那不是手拿把攥,做漁翁之利即可。

呼呼呼~

吳道心念起伏間,陰風大了起來,梨園內的戲曲聲漸漸微小,直至不可聞。

台上的青衣花旦停止了歌舞。

台下三團紅白麻花也沒了動靜。

呼~

一陣陰風刮過。

台上的青衣花旦化作了虛實不定的幽影。

陰風陣陣。

虛實不定的青衣花旦踮著腳,好似風中魅影,飄落台下。

哀婉幽怨的作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野獸獵捕成功後的饑腸轆轆。

就見其濃妝豔抹的臉譜上浮現詭異貪婪之色,鬣狗般趴在三團麻花前,張嘴一吸。

肉眼可見的。

三團扭曲麻花幹癟了下去,白色的骨猶如一掛掛奶水湧入那青衣詭影口中。

幾個呼吸的功夫。

原地就隻剩下了三團軟趴趴的麵團,所有骨骼消失無蹤,異常的驚悚駭人。

還不動手?

吳道見到這一幕,詫異的看了眼不遠處依舊靜氣凝神的雲天流。

難道他猜錯了。

這群人並沒有收服詭的本領,隻是想按圖索驥,等待幕後的異常現身?

噠噠噠——

吳道疑惑之際,突然耳朵一動,聽到了由遠及近的沉重腳步聲。

伴隨的還有一聲正氣十足的嗬斥——

“大膽妖孽,朗朗乾坤,安敢害人,著!”

伴隨著這聲嗬斥。

寂靜的詭夜氛圍打破。

吳道詫異,雲天流皺眉,周圍隱藏的人呼吸也亂了起來。

梨園內那青衣詭影也似受驚的野獸,陰風一卷,就要化作無形幽魂消散。

但未等它消失。

嗚嗚~

破風聲響起。

星月之下,一柄三尺長,裹滿黃色符籙,流光溢彩的天蓬尺劃過虛空,好似一枚長釘子一樣,將青衣詭影釘在了原地。

“嚦——”

猶如鷹啼的淒厲慘痛叫聲猛的響起,狂風駭浪般的精神力轟然衝擊,席卷四方。

“啊!哪來的渾人!”

“直娘賊!”

“疼死俺了!”

精神風暴攻擊之下,四麵八方隱藏的人慘叫連連,瞬間炸鍋,顯然受創不輕。

哪怕是吳道。

也感覺腦子像被針紮了一樣生疼,狠狠皺了下眉頭。

“啊,對不住了各位道友,小道這就降了這孽障!”

來人似乎也沒料到這情況,人未至,歉聲就已經響起。

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朗朗月下,一襲灰色道袍的青年道人映入眾人眼簾。

年約二十,身影瘦削欣長,蠟黃臉山羊胡,木簪道髻,腰掛補丁卦袋,紅皮葫蘆。

整體賣相不好,很像長期營養不良的小趴菜,但卻又有一股掩蓋不住的浩然正氣。

道士?

吳道神情一愣,這扮相讓心中有一股說不清的親近熟悉感,和前世那些遊方道人完全沒什麽兩樣。

但吳道清楚。

這世界可是的的確確存在修仙之路的,所謂道士,也多半走的這條道路。

這陌生道人的突然出現,打破了梨園僵局的同時,也讓在場眾人的各自算計隱隱有落空的跡象。

因為這道人明顯就是衝著那青衣花旦來的,字裏行間都透露著降妖伏魔的意思。

就是不知道是提前預謀。

還是確實是途徑此地,察覺詭異作祟,仗義出手。

“無量天尊……”

道人踏著月光,腳步飛快,幾個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梨園內,見到慘狀,不由歎了口氣。

“真真該死!”

隨後,道人冷眸如電,直射在天蓬尺下掙紮的青衣花旦。

見其眉心一朵白灰相間的蓮花綻放,不由冷道:“真要讓你跨過這道坎,修成白蓮,不知還要造多少孽!”

“道長……小女子身不由己,害人非我本意,求求道長饒我一次。”

天蓬尺下。

青衣花旦遭遇了鎮壓重創,沒了剛剛的猙獰淒厲,柔聲細語,哀求乞憐。

“住嘴!”

年輕道士舌綻春雷,剛直不阿,勃然怒斥:“詭就是詭,害人也是不爭的事實,還在鬼話連篇?”

話音落下。

就見道士取下腰間畫滿符文的紅皮葫蘆,口中一陣念念有詞。

不出三息。

那紅皮葫蘆符文之光大勝,竟懸浮於空,爆發一陣吸力,將青衣花旦一點點的吸了進去。

隱隱間。

還能聽見葫蘆中**晃動,淒厲慘叫之聲傳出。

好寶貝!

吳道見到這一幕,眼中不由爆發出一陣貪婪之色。

他若有這葫蘆。

以後遇到詭類之屬,也不會無從下手了。

白蓮厲詭?

同時,吳道也沒忘記道士透露的信息,貌似是這世界的詭類道行深淺劃分。

別的不知道。

基本的似乎是灰蓮,白蓮。

如果所料不差。

那青衣花旦的道行應該就處在二者之間。

從小道士忌憚的態度來看,白蓮厲詭應該相當於破繭境的修士了,危險性很大。

思緒翻湧間。

梨園內那懸空葫蘆的紅光漸漸微弱,青衣花旦也已經整個被吸了進去。

這時小道士才鬆了口氣。

似乎驅使這葫蘆對他精神消耗很大,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

但也就在這時!

“哈哈,多謝道長出手,接下來的度化之事,就由鄙人代勞吧!”

掩飾不住的激動呼嘯聲突兀響起。

陰影之中。

毫無征兆的竄出一位持刀漢子,快如獵豹掀起一陣狂風,麵露貪色,抓向空中下落的葫蘆。

“大膽!”

“你找死!”

“那是倀鬼,誰得到誰就能找到參雲山內的異寶,搶啊!”

持刀漢子的暴起。

宛如油鍋被點燃,四野吼聲如雷,一道道殺機四溢的影子竄了出來。

目標直指紅皮葫蘆!

“哈哈,我的了!”

那持刀漢子修為也不低,起碼內壯巔峰,虎奔豹行,眨眼的功夫就竄到了下落的葫蘆前,躍起探手一把捏住。

嗤!

但下一刻,刀鋒入肉,血灑長空!

清冷月光下。

那持刀漢子直接被攔腰斬成兩截,紅綠之物撒了一地,慘不忍睹。

卻是一個麵容陰鷙的老者持刀出手偷襲,搶過葫蘆,就要奪路狂奔。

但周圍早已被暴起的江湖人士圍得水泄不通。

哪裏逃?

鏘鏘鏘!

刀兵碰撞,血肉飛灑!

一場混戰直接暴發!

“等等,你們幹嘛啊?!”

小道士從持刀漢子的出現,到混戰爆發,一直是一副驚愕不解的樣子。

等他回過神來。

周圍已經變成了絞肉機,飛撒的血肉直接讓他成了血葫蘆。

“住手!不要打了!!”

小道士一臉焦急,沒了剛剛的雷厲風行,手足無措,連忙出聲製止。

但周圍人已經殺紅了眼,他那點聲音傳都傳不出去,甚至自顧不暇。

因為已經有人盯上了他的卦袋,天蓬尺,將他當成了肥羊,刀兵拳腳不要命的籠罩而來。

吳道尚未動手,隻在原地觀望,因為暗地裏的雲天流,以及另一股神力境氣息並沒出手。

他隻是看著人群中左閃右避,疲於應對,卻狠不下心出重手的山羊胡道士一臉古怪之色。

這哪來的愣頭青?

怕不是學了點行俠仗義的大道理就下山闖**了。

仙道雖然神異莫測,讓人忌憚,但前提是別人怕你。

場中的大部分人,一眼就看得出來是那種刀口舔血的滾刀肉,隻重眼前利益,管你王侯將相。

這種情況下,大大咧咧的暴露自己一身寶物。

不僅如此。

還不留餘力,弄的元氣大傷,又不還手傷人,完全不知道人心險惡。

這不是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