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怯懦之人與龜殼
布裏曼過了很長時間才平複下來自己的心情，而衛朗已經在店裏四處溜達了半天了。
“謝謝你，年輕人。”布裏曼有些不好意思的將項鏈放到了櫃台上，“你是穿越者嗎？”
“呃……是的。”衛朗放下了手裏的一個小半身像，“布裏曼先生，您好點了嗎？”
“宣泄了一下就好多了，”布裏曼擦擦眼角，“讓你見笑了，這麽大的人居然還會哭。”
“哪裏，這並不羞恥啊。”衛朗回到櫃台前麵，“為自己心中的摯愛而流淚，我不認為有什麽羞恥的。”
“嗬嗬，你倒是有些不一樣。”布裏曼有些驚奇的看了他一眼，“有興趣聽我這個頹廢的雜貨鋪老板講個故事嗎？”
“當然了。”衛朗也給自己搬了一把椅子。
“其實這並不是一個有趣的故事，但是它藏在我心中很長時間了。”布裏曼的眼神變得有些茫然，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悔恨，內疚，痛苦……它們折磨了我太長的時間，或許找一個人訴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布裏曼的故事並沒有和衛朗的想象產生太大的差距。
當年的布裏曼是一個並不算太成功的商人，他當年也隻是一個小商隊的頭頭，在來年各個城市之間來回的進行貿易，雖然賺不了什麽大錢，但是也算是頗有餘財。
後來他在撒度艾拉認識了他的妻子，也就是項鏈的主人，莉莎。
莉莎當初是在聖光教堂做一名牧師，他們相遇的時候，布裏曼胸口受到了嚴重的劍傷，如果不是刺偏了些許，幾乎就會當場身亡，莉莎廢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當時布裏曼被自己的手下背叛，帶著商隊的所有人拋下了自己，離開了撒度艾拉，而布裏曼這個時候除了曾經在撒度艾拉存放的一部分積蓄之外一無所有，但是莉莎卻沒有對他有任何的偏見，反而拿出了自己的積蓄，來鼓勵布裏曼東山再起。
在莉莎的幫助下，布裏曼利用這些錢在撒度艾拉開了一家珠寶店，後來成為了撒度艾拉最大的珠寶商人——據他的描述，之前衛朗去找的珠寶鑒定師所在的那個足有三層樓的珠寶店，原本就是他們家的財產。
即使變得如此的富有，但是布裏曼和莉莎的感情一直很好，還用自己店裏最珍貴的那顆寶石為莉莎做了這麽一副項鏈——那枚寶石被巧妙的切割成了四個部分，但是拚合起來的時候卻找不到任何的縫隙。無論是材料和做工都是一流的。
不過好景不長，當時有人在鬼墓森林中找到了一枚品質上佳的寶石，讓布裏曼對此產生了興趣，他認為那裏肯定有著一條沒有被人發現過的寶石礦脈，因此決定親自帶人進森林裏勘探。
擔心他安全的莉莎也執意要加入這隻勘探隊，雖然布裏曼一開始不同意，但是莉莎以“自己原來也是一名優秀的牧師”為理由說服了他，最後夫妻兩個人還是一塊去了鬼墓森林。
不過他們沒有想到，在循著那名冒險者的路線前進的時候，他們卻遇到了一群豺狼人。
“豺狼人？”衛朗皺起了眉頭，自己是在地精的寶箱裏找到的，為什麽會是遇上了豺狼人。
“是的，我們本以為能夠殺死那群豺狼人，但是沒有想到他們的頭目狡猾的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即使是個多年，回憶起當時的情形布裏曼仍然無法平靜，“他們的頭目一開始並沒有出現，而是等到我們與豺狼人開始交戰之後，偷偷的繞到了我們隊伍的後麵！”
“而且他比普通的豺狼人還要高大，幾乎有三米多高，手裏拿著一把彎刀，身上還有一套鎧甲！”布裏曼的臉上充滿的悔恨，“我當時被他驚呆了，幾乎無法動彈。”
“而莉莎卻為我擋下了那個豺狼人的彎刀！”說到這裏布裏曼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的拳頭重重的砸在櫃台上，“原本應該是我的！原本應該是我去死的！但是莉莎她……”
布裏曼的牙齒死死的咬在一起：“我欠了她兩條命！我要怎麽還！”
“我就應該死在那裏！和莉莎一起！”
衛朗默然。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自己又該怎麽說？如果那個豺狼人的第一個目標是莉莎，相信布裏曼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後來，傭兵團的人們也發現了這隻豺狼人，他們衝了過來。”布裏曼恢複了些許冷靜，“但是那個豺狼人太強大了，我們中根本沒有人能在他麵前堅持三招……最後，就隻有傭兵團的團長帶著我逃出了那片森林……我都沒能帶走莉莎的屍體。”
“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很想回去報仇，但是我想沒有人能夠打敗那隻豺狼人，所以我將自己的大部分財產捐給了聖光教會，又將珠寶店賣給了別人，就這樣默默的開了一個雜貨鋪，躲在這裏。”布裏曼轉頭看著自己的這家小店，“我發瘋的鍛煉著自己，希望能夠有朝一日變得足夠強大，親自去砍下那個豺狼人的頭顱……”
“但是我做不到。我甚至都不敢進入那片森林。”他無力的靠在椅子上，“無論我變得多麽的強，我不敢再踏入森林一步——那個豺狼人已經成為了我的夢魘，他在殺死了莉莎的同時，也殺死了我的靈魂。”
“知道這家店為什麽叫做甲殼嗎？”布裏曼苦笑著說，“因為它就是我的甲殼啊，我隻能躲在這家雜貨鋪裏瑟瑟發抖，卻不敢往外邁出一步。”
“這就是我，一個名為布裏曼的‘烏龜’的可笑的一生。”布裏曼將項鏈小心翼翼的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很感謝你，穿越者，你為我找回了莉莎的項鏈，還願意聽我囉嗦了這麽半天。”
“你想要什麽樣的報酬呢？”
衛朗低下頭思考了一下。
“不，布裏曼先生，我現在並沒有什麽特別需要的東西。”衛朗抬起了頭，“但是，布裏曼先生，難道你真的就打算這樣所在烏龜殼裏，度過自己的下半生嗎？”
“如果一個複仇的機會擺在你的眼前，你有沒有勇氣抓住它？”
“你說……什麽？”布裏曼瞪圓了雙眼。
“豺狼人很快就會和地精一起來襲擊人類的城市與村落。”衛朗將這個消息說了出來，“那個時候，恐怕整個森林裏的豺狼人都會出現，如果你所遇到的那個豺狼人真的十分強大的話，我想他一定還活著。”
“如果他出現在了你的麵前，你會怎麽選擇呢？”衛朗站了起來，“你為了這樣一個機會準備了這麽久，憤怒了這麽久，悔恨了這麽久。你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
“我聽說過一句話，叫做‘比無能為力更折磨人的，是什麽都不做’。”衛朗高聲說到，“上一次你是無能為力，這一次呢，你要什麽都不做嗎！”
布裏曼緊緊的攥著拳頭，身體也在不停的顫抖。
最後他抬起頭。
“什麽時候？”
衛朗笑了。
“現在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