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之膿（下）
‘嗤’
就像是用錐子紮穿了豬肉一樣沉悶的聲音。
一劍貫穿了最後一名還在抵抗的深淵的胸膛，遊魂緩緩的用力在她的創口上擰動著火焰的巨劍。
看到那扭曲的麵孔徹底被火焰覆蓋之後，無名英雄這才一腳踹開了殘破的屍體，伸手擦了擦大劍上不存在的塵埃，轉身看著那經過襲擊後徹底變成一片廢墟的島嶼。
“已經做到最快速度了，但是還是來不及啊……”
麵對那徹底化為焦土的島嶼，無名的英雄隻能沉默以對。
盡管他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清理幹淨了島嶼上所有的深淵，但是已經發生的慘劇卻沒有辦法重新彌補回來。
原本奢華的艦娘宿舍在烈焰之中劈裏啪啦的焚燒，能夠看到些許殘骸在宿舍中橫臥，燒灼成千奇百怪的模樣，讓人不忍猝睹。
雖然並沒有看到什麽艦娘的屍身，但是對於這種突然襲擊下保存完好，遊魂不覺得有什麽希望可言。而且不僅僅是艦娘宿舍，放眼望去，曾經聚會過的食堂，比鬥過的廣場，附近的一切附屬建築，全都在烈焰中燃燒。
最讓人感到難以接受的是，燃燒的不僅僅是屍體而已。
“救，救救我……”
“……”
被深淵感染後還維持著求生意誌的可憐人麽……
看著那個從廢墟中爬出來，身上流淌著黑色的膿水與火焰的男人，遊魂籠罩在頭盔下的目光微微閃了閃。
周身彌漫著扭曲張揚的黑色膿水，身軀一半都被侵蝕成了怪物的模樣在火焰中燃燒，殘餘的人類麵孔上露出了一絲哀求的神色，看著矗立在高台上的遊魂。
無名英雄認識他。在昨天晚上的宴會中，這個男人還站在了石階上唱了一曲讓遊魂覺得非常好聽的歌曲。但是在如今，這個夢想是歌星的男人卻渾身燃燒著膿水與惡意，涕泗橫流的看著高大的遊魂。
“救救我……英雄……求求您……”
“……”
又是這樣的場麵。
看著那哀嚎的可憐人，遊魂心中微微一歎，踏步走了過去。
然後在他充滿期冀的目光中，無名英雄高高舉起了長劍，揮手砍了下去。
那並不比砍斷一塊木頭更讓人難以接受。
男人飽受折磨的麵孔上露出了一絲安詳的表情，無頭的身軀在膿水的支撐下踉蹌著走了幾步，然後就一頭栽倒進了一片燃油火湖之中，逐漸燒灼成了一團灰燼。
願你長眠。
靜靜的看著在火湖中燒灼成灰的男人，遊魂緩緩的搖了搖頭，拎著火焰的巨劍逐漸向島嶼的高地上走了回去。
‘華盛頓，你在哪裏？’
‘啊？我在食堂的廢墟那邊……殘餘的艦娘應該都在那邊了才對。’
聽著聯絡的聲音，女孩的意識中傳來了略微遲疑的情緒。
‘那個，提督……天上的火焰，是不是你做的？’
‘是的。’
‘它們掉下來的時候……砸死了不少人。’
‘我知道。’
‘可是為什麽……’
‘因為不這麽做的話，更多人會死。’
‘……’
從誓約的對麵傳來的情緒逐漸失落了下來。
不過遊魂並不覺得遭到了背叛或是怎樣，因為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總會有人對英雄有著過高的期望，想著總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然而現實往往是兩個糟糕的選擇中選擇不那麽糟的一個。
所以當意識到深淵的登陸已經是不可逆轉的定局的時候，遊魂毫不遲疑的選擇點燃了天空，讓火焰成為自己的盟友，徹底粉碎那些怪物們的意圖。
但是那些掉落的飛機殘骸和火球究竟會造成什麽後果，無名英雄也沒有辦法說清楚。究竟造成了多少殺敵，遊魂確信自己的火焰能夠把所有怪物全部燒光。不過造成多少誤傷，遊魂就不確定了。
然而，這總比所有人都被殺光隻剩下他一個強，不是麽？
‘很簡單的思考一下吧，華盛頓。’
順著靈魂中傳遞的距離，遊魂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緩緩的邁步走了過去。
‘你覺得造成這樣的後果，究竟是誰造成的？是我麽？還是那些埃爾德裏奇與深淵的子嗣？’
‘當然是他們。’
‘那麽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心中堅定著這樣一個信念。所有深淵的子嗣，埃爾德裏奇的殘片，都應該去死。而不是毫無意義的糾結一些沒用用的東西。’
‘但是她們都死了啊，就在我麵前！’
‘已經死去的人除了精神永存之外，對於我們能有什麽莫大的影響麽？’
‘……’
華盛頓閉口不言，但是情緒中卻有著些許不滿。
‘而且你現在也應該體會到了這一點。現在才是真正的戰鬥。不擇手段，沒有空餘，我顧及不到其他人，甚至就算是我最快速度殺光那些深淵，麵對突襲的時候也總會有人死亡。因為這是戰鬥。’
‘如果你是負責聚攏艦娘的話，我相信你也已經有所了解了吧？沒有必要對我宣泄怨念，情緒毫無意義，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能救則救，救不了就放手。’
‘理論上你也已經做過這樣一次選擇了，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對我產生這樣的怨念。也不用急著回答，我現在到了。’
看著現實中那些零零散散的坐著一些艦娘的廢墟，遊魂重新關閉了自己的通訊。
“提督……”
你終於來了啊。
坐在人群中的白發女孩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抵達了廢墟上的提督，露出了一個略微苦澀的笑容。
遊魂甚至不用過多觀察就能看到，女孩那柄形影不離的斧子上還殘留了一些紅黑色的印記。黑色的自然是那些該死的深淵殘留下來的侵蝕痕跡，而紅色的意味著什麽……隻要想想那些被侵蝕到了一半的人類就知道了。
有些時候必須要做一些決斷的。壯士斷腕這種事情對於普通人來說很難接受，然而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往往就能夠展現出來一個人的素質和精神了。
很顯然的，那些倒在了華盛頓周圍的黑色屍體證明了這一點。這個女孩並不會因為情緒而做出不理智的選擇。
“戰鬥就像是您說的那樣，真的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情。”
“當然。戰鬥從來都不有趣。”
倒不如說很無聊。
看著一臉苦悶的女孩，遊魂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別傻站在那裏了，華盛頓，準備一下，我們接下來要做的還有很多。”
確定了自家艦娘的安全之後，看著那些零零散散的坐在廢墟上低聲啜泣的女孩們，遊魂想了想，決定對著這些可憐的女孩們說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