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晚宴

就算楊銘心裏不樂意,但這場宴會他還是要去的。

這牽扯到一個麵子問題。

麵子在那些為生活而奔波的老百姓心裏或許不重要,但對這些衣食無憂的貴族來說,很重要。

楊銘要是不給楊浩這個麵子,兩人以後隻怕見麵都不會再打招呼。

火紅的太陽剛落山,晚霞就鋪滿了半邊天。

楊銘乘坐馬車,帶著一臉興奮的陳淑儀前往楊氏駐地。

他們要走大概十裏的路程,才能到達目的地。

而陳淑儀不知為何,今天特意捯飭了捯飭了自己,罕見的抹了一些胭脂,紅唇也更加鮮紅欲滴。

身上的行頭倒是沒變,還是那身規規矩矩的女官服。

楊銘隻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她竟然還不好意思的將臉轉向了窗外。

嘿……你也會害臊?

……

不愧是關中第一門閥。

當楊銘到達目的地之後,也驚歎於楊家的財力物力。

外圍營地,布置有近兩千楊府衛士,有戰馬披甲的重騎,也有滿甲的步軍。

在大隋的外臣當中,隻有高熲和楊素有這個特權,可以養騎軍。

這是皇帝楊堅感念他們的功勞,而賜下的殊榮。

當然了,其他大門閥也有養,但是明麵上不敢這麽張揚。

外營所有軍帳應該是以某種陣法布置,看似散亂卻極有章法,留給進入內營的道路隻有一條,非常寬敞,可同時容納六駕同行。

奴仆的數量更是眾多,身上都穿著幹淨清爽的粗布衣裳,女婢們應該也是經過嚴格挑選,姿色皆是不俗。

楊銘的車隊有手持王旗的禁衛開路,自然暢通無阻的進入內營。

不用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樣,還得在外麵排隊,今晚能不能進去都還不知道。

剛一進入內營,早有楊府管事迎了過來,陪著笑臉靠著兩條腿疾跑在楊銘馬車左側,為車隊指引方向。

“秦王世子的晚宴設在東北角,路程不遠,由小人為殿下引路。”

駕車的龐犇淡淡道:“知道了。”

營地實在是太大了,畢竟弘農楊氏又不是隻有閥主楊素一家,這裏麵姓楊的至少有兩三百人,剩下的都是下人。

東北方向,一座布置精致的大帳外,楊銘的馬車停下。

陳淑儀先下車,然後取來凳子,扶楊銘下車。

早有人扯著嗓子向帳內通報:

“河東郡王到。”

當楊銘帶著陳淑儀進入大帳之後,兩邊的席位上,隻有三個人起身,

一個是秦王嫡子楊浩,一個是秦王庶子楊湛,還有一個身形偉岸,外形特別引人注目的年輕人。

楊浩哈哈一笑,率先朝著楊銘道:

“銘弟切勿怪哥哥唐突,今夜請弟來此,實是另有緣由,快坐快坐。”

一旁的楊湛也笑嗬嗬的與楊銘打招呼。

至於那個年輕人,臉上雖然掛著微笑,但更多的目光則是在陳淑儀身上,明擺著沒將楊銘放在眼裏。

另一側,裴氏姐弟竟然也在。

裴淑英因為楊暕的緣故,基本上也和楊銘劃清了界限,裴宣機更是非常不給麵子的冷哼一聲,將頭轉向一側。

楊銘也懶得和他計較。

而端坐在主位上的那位麗人,則是最後一個起身,臉上的笑容像是強行擠出來的一樣,客氣的指向一旁的空席,

“請殿下入座。”

楊銘當然認得這位畫中女子,但是他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對方的美貌。

簡單直接點說,比陳淑儀強上那麽點,但不多。

楊浩爽朗一笑,拎著酒壺離開席位,主動過來為楊銘斟了一杯美酒,笑道:

“容哥哥為銘弟介紹一下。”

楊銘本來都已經坐下,聞言隻好又起身點了點頭。

“裴家的賢弟賢妹就不容我多做介紹了,此次實乃上天庇佑,才讓暕弟與裴小姐平安歸來。”

裴淑英就算再不待見楊銘,在這種公眾場合也不敢胡來,不情不願的與乃弟起身,朝著楊銘行禮。

接著,楊浩又指向那位偉岸青年,

“而這位仁兄,便是左武衛大將軍府上的大郎,劉居士是也,如今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千牛備身,銘弟久在皇宮,應該知道吧?”

“不知道……”楊銘看都沒看劉居士一眼,搖了搖頭。

額……楊浩多少有點尷尬。

剛進門這小子那雙賊眼就一直在陳淑儀身上打轉,楊銘心裏已經很不爽了。

“哈哈……”青年一聲大笑:“在下雖然領著東宮的差事,但也確實未與河東王打過照麵。”

楊銘直接道:“也許見過,隻不過一個千牛備身,實難讓我留下印象。”

劉居士冷笑不語,直接一屁股坐下。

這個小王八蛋,竟然敢跟我耍臉子?別以為有二聖護著你,我就不敢動你。

楊浩自然聽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於是趕忙指著主位上的麗人,為楊銘介紹道:

“今夜請銘弟來此,其實是茵絳的意思,但茵絳與銘弟素不相識,所以才讓哥哥我做這個中間人。”

“來來來,茵絳快來敬我銘弟一杯。”

楊茵絳也是個長袖善舞的場麵人,聞言趕忙提杯走了過來,

“小女茵絳,敬河東王殿下。”

說罷,直接一飲而盡。

隻看此女喝酒動作熟練,隻怕酒量也不小,楊銘也禮貌喝光。

他從八歲起就喝酒了,都是被史萬歲給帶壞的,獨孤伽羅因此還罰了史萬歲一年的俸祿。

接下來,就是一些無聊的話題,楊浩跟楊銘也不熟悉,隻能沒話找話,

什麽大興的春天沒有晉陽(太原)冷啊,這裏的柿子真好吃啊……

裴氏姐弟因為楊銘在場的緣故,話也很少。

倒是那位楊茵絳,總是時不時將話題引向楊銘這裏。

“殿下背後的女官,真是少見的奇色,不知是哪裏人士?”

之所以有此問,當然是因為陳淑儀的容貌足夠出眾,以至於讓她這位天之嬌女都感受到了威脅,要不然一個下人,她才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自從此女進來之後,帳內男人的眼光時不時的就會看向那裏。

楊銘道:“江南人士。”

“怪不得這麽水靈,”楊茵絳好奇道:“江南哪裏人?”

“蔣州,”楊銘答。

楊茵絳一愣,看向楊浩:“蔣州可是舊陳的故都建康?”

“正是,”楊浩微笑解釋道:“滅陳之後,至尊下令將建康的城邑和宮殿全部毀掉,改作耕地,於是建康城便成了蔣州的州城。”

提起故都家鄉,陳淑儀臉色黯然,自己幼時所居住的皇宮,如今已經是一片良田了。

楊茵絳冰雪聰明,已經聯想到陳淑儀很可能是舊陳的官宦之後,陳被滅後被擄來大興。

畢竟尋常人家可出不來這等的天生麗質。

她的目光落在陳淑儀臉上,察言觀色之下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於是不再追問下去。

結果……

“一條喪家之犬罷了,”劉居士突然冷笑。

這話一出,就連楊茵絳也臉現不悅,打狗看主人,劉居士這句話明顯冒犯到了楊銘。

楊銘心裏頓時大怒,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總好過給人看門的狗。”

劉居士立時反唇相譏:“河東王是在說千牛備身是狗?”

“不不不……”楊銘冷笑道:“我是說劉居士是狗。”

劉居士嘴角一抽,眼中殺機一閃。

帳內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