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傷員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意大利那不勒斯海軍醫院,寒冷的海風將方浪身上的病號服吹的咧咧作響。

他卻恍若未覺,正一臉驚歎的欣賞著軍港內停泊的軍艦。並不是說這些軍艦有多先進、威武,隻是這些巨艦大炮最後的輝煌,確實給予了他足夠的震撼。

“方,你怎麽跑出來了,約翰·克拉克先生正在滿醫院的找你呢!”年輕的可以看清臉上雀斑的小護士滿臉急切。

“莉莉絲小姐,你今天真漂亮。”感謝方浪二十年的海員生涯,讓他能夠用一口生疏的意大利語,和這個小護士進行基本的交流。

“謝謝你的讚美,但是這並不能說服我同意你繼續在這裏吹冷風。快進來,外麵海風很冷,你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呢!你忘了昨天站著的時候還突然昏倒嗎?”對於方浪的讚美,莉莉絲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了。

自從美軍在意大利登陸後,就將這處海軍基地和周圍的附屬設施征用了,顯然也包括這家醫院。而美國大兵是出了名的自由散漫,肯定沒有少調戲眼前的小姑娘。

“好吧!如果你打針的時候能夠對我溫柔一點,我保證不會再跑出來。”方浪一臉俏皮的說著,一邊往醫院裏麵走去。

“你的意思是我不夠溫柔是嗎?相信我,你很快就會見識到什麽叫不溫柔的。”小姑娘奶凶奶凶的道。

“不,相信我,我之所以會跑出來吹冷風,就是因為我怕我會陷進你的溫柔鄉裏,再也無法走出去,所以我必須要讓地中海的冷風讓我清醒。”方浪一臉深情的忘著莉莉絲,看的莉莉絲臉色發紅。

“哈哈……方,我是不是應該躲到一邊,不要影響你的表白。”走廊對麵一個同樣穿著病號服,披著一件美軍夾克,杵著拐杖,靠在牆邊的身影調笑道。

“嘿……約翰,既然你知道不應該出聲,就要躲起來,不要影響我的表白。”

“哈哈……兄弟,你沒機會的,明明莉莉絲喜歡的是我,你沒發現嗎?”約翰一臉自信,說著還不忘對著方浪挑挑眉毛。

兩人的調笑讓莉莉絲有些害羞,不過還是學著醫院裏大嬸語氣道:“你們兩個混蛋,都沒有機會的,快給我滾進病房,我要給你們打針了。”

方浪與約翰輕輕擁抱後哈哈大笑著,走回了病房。

其實醫院一直都沒有搞明白方浪到底傷在哪裏,他被送來醫院時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前線醫生覺得他是腦部受到爆炸的衝擊波損傷,人陷入了昏迷,一個星期都沒有蘇醒,本來以為已經沒救了。經過約翰的強烈要求,才將方浪從前線的野戰醫院送到了那不勒斯的海軍醫院。

約翰要將方浪帶出來的原因很簡單,方浪是為了救他才負的傷,如果當時不是方浪拚死將腿部受傷的約翰拖出戰壕的話,約翰就會隨後飛到的炮彈,直接轟成渣渣。而方浪正是被這枚炮彈掀飛近十米才受傷昏迷的。

而約翰所不知道的是,方浪早已不是當時將他拖出戰壕的那個巴西遠征軍上士了。

方浪隻記得自己本來是中遠航,一艘十萬噸級集裝箱貨輪的輪機長,在穿越德雷克海峽時遇到台風,係著安全繩的自己正在狂風暴雨中檢查設備的緊固情況,被海浪直接拍打的飛出舷梯,被安全繩拖著,撞到集裝箱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就變成了二戰意大利戰爭上的巴西遠征軍士兵方浪,開始的幾天方浪一直覺得自己身處一片混沌,兩個不同人的記憶在不斷的交織重複。

直到現在方浪的腦袋還是會突然宕機,但是醒來後,整個人的精神都會明顯提升,並且,逐漸增加很多原來的記憶,包括一些方浪在原來就已經忘卻的記憶,比如連小學課堂上老師在黑板上留下的粉筆字,都可以清晰記起。

“方,我的父親找到我了。”約翰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約翰從來沒有和人提起過他的父親。

“什麽意思你是離家出走的嗎?”方浪其實和約翰不熟,約翰作為美軍安排到巴西遠征軍的少校聯絡官,方浪原身隻是一個巴西遠征軍第一團的上士班長,幾乎和約翰沒有什麽交集。

但是兩人在同一個戰壕裏戰鬥,方浪救了約翰的命,這讓約翰這個美國牛仔感激涕零,一個素不相識的戰友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他的命,約翰覺得他必須要報答他。

“當然不是,隻不過我和父親的關係不好。見麵就會吵架,本來他想讓我去海軍,可是我想離他遠一點,就來了陸軍。”

“嗨!這有什麽,我和我們家老頭子,還不是經常頂嘴,他總是想要管著我,讓我子承父業,管理家裏的農場,天哪!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我有我的自由不是嗎?所以,我偷偷的報名參軍了!也不知道他在家裏有沒有氣出個好歹來。”

約翰想不到兩個人竟然有近似的經曆。“那你父親知道你來了意大利嗎?”

“出發前我寫了信給他,但是到現在沒有收到過回信,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在哪裏!想想多少還是覺得自己有點不孝順。”方浪也不明白原身為什麽腦瓜子抽筋加入這個什麽巴西遠征軍。

據方浪所知,整個南美洲好像隻有巴西在美國的慫恿下加入了二戰,整個巴西好像也隻有二三萬人參戰。如果是打小日本,方浪絕對是二話不說,幹就完了,但是幫著美國跑到歐洲來打仗,這一定是腦子抽筋了。

約翰拍了拍方浪的肩膀道:“兄弟,別難過,我可以去問問我們後勤部有沒有收到你的來信。”

因為巴西遠征軍其實就是美軍下轄的部隊,後勤運輸裝備補給,連郵件、津貼都由美軍負責,所以約翰才說幫他問問有沒有他的信件。

“現在已經在戰場上了,想這些也沒用了。你說你父親找到你了?是什麽意思?”方浪也不想繼續考慮已經改變不了的事實。

“今天他的電話打到了醫院,說已經安排他的副官過來找我了。想要將我調到海軍的後勤部門。可是我完全不想在他的手下工作,該死的。”顯然約翰對於父親要將他調到自己的麾下保護起來,很不滿意。

“嘿!兄弟,你有個不錯的父親,他是想保護你,明白嗎?”方浪聽說約翰的父親要將約翰調到自己麾下的後勤部,就明白他父親肯定不是一般人。

“我明白,可是我不需要保護,我是成年人了,他還是將我當成小孩。”約翰的腦回路確實讓方浪很清奇,有這麽好的資源竟然不知道使用。

“嘿!老兄,聽你的意思,你父親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對嗎?”方浪還真是比較好奇,約翰的父親是什麽人物。本來他覺得約翰在美軍的處境,應該和他在巴西軍隊的處境差不多。

因為,約翰可不是一個白人,從他的黃皮膚,黑頭發,還有黑眼睛,就可以看出來他絕對是一個少數族裔。少數族裔在美軍的比例和地位,應該和方浪這個華裔在巴西軍隊的地位差不多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