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河南北
平陰渡口。
大河兩岸,綠草鶯飛,花樹成林,不時有村落人家,隻是裏坊外牆大多破爛,偶有人影走動,卻無雞犬之聲。
大河北岸,在征調了周邊的船隻之後,趙軍開始搭建浮橋,準備渡河。
這一時期,人們還沒有掌握在寬闊的大河上架起永久性的木拱橋或石橋的技術。
遠處,司馬卬帶著自己的親兵匆匆而來。
雖然時隔多日,但他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未來可期的喜悅,這種由內而外的情緒,也同樣傳遞到了他所統領的趙軍之中。
秦趙同源,但卻不共戴天。
不說長平之戰坑殺趙人無數,就說秦滅趙國之後,更是大肆搜刮趙人財富,存於鹹陽宮室;強行征發趙人徭役,北修長城,死傷無數。
如此血海深仇,必然扣關直入,屠滅秦人以報!
“何時能渡過大河?”司馬卬從馬背上跳下,看向身邊組織架橋的工師。
工師向他躬身行禮後,稍加計算了一下說道:“順利的話,今天正午時分橋就可以架好。”
司馬卬皺眉問道:“你說的順利,是什麽意思?”
工師看了看平靜的南岸說道:“自然是連接到大河南岸的時候,不會被秦軍阻撓,將軍也是知道的,我們搜集到的物資,隻夠架設一條浮橋,若是被毀,大河北岸就再也找不到足夠架橋的船隻了。”
司馬卬點點頭,粗聲咒罵道:“該死的秦人,拆掉浮橋之後居然把船劃到南岸去了,等到打下平陰,必須屠城!”
……
日中時分,橫跨大河的浮橋果然架好了。
司馬卬大喜過望,還好他在攻打懷縣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沒有提前殺掉這個工師的家眷,反而以此為要挾,讓對方幫著修建浮橋。
至於現在嗎?
既然橋已經架好了,那自然要讓秦狗一家去死!
不殺,難不成要讓別的諸侯軍隊也從這裏渡河,攻入關中嗎?
楚懷王所說的‘先入關中者為王’,可不單單通用於楚國,這是六國之王的共同許願。
‘將軍麵相,貴不可言!’他想起許負所說,心中越發火熱,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飛到關中去!
片刻後,趙軍集結完畢,在使用了秦人戰俘祭旗之後,士氣高昂的趙軍開始準備渡河。
就在此時,平靜的大河南岸突然出現一抹紅色,繼而紅色遮天蓋地而來。
“是楚軍!”
“哪裏冒出來了這麽多人?”
“別廢話,結陣,問問他們要幹啥!”
駐守南岸浮橋的趙軍發出示警,迅速做出警戒的舉動,而北岸的趙軍也開始在司馬卬指揮下迅速渡河。
咚咚咚!
毫無章法,但震天動地的鼓聲響起,舉著嫣紅戰旗的楚軍開始衝鋒。
衝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留著雜亂胡須,身材魁梧的壯漢,他將身體藏在盾牌之後,邁開雙腿,勢不可當。
此人正是樊噲。
作為先鋒,他一直幹的都是先登索敵的勾當。
此戰當然也不例外。
而跟在他身後的士兵,一手持劍,一手握盾,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衣,擺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勢。
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這些人多是從囚牢中放出的刑徒。
楚國和秦國一樣,同樣有軍功爵體係,戰時斬首,也一樣可以免去刑罰,重獲新生以及土地。
渡口的趙軍看著狂奔而來的樊噲和他身後的先登敢死之士,身體晃動,牙齒打顫。
“快、快停下來!”
“我們、我們是趙軍,是友軍啊!”
趙軍之中,響起了一連串帶著哭腔的聲音。
對麵的楚軍殺氣騰騰,人數眾多,迎戰必然是個死;而退後,單不說浮橋上占不了太多人,即便是退回去了,軍法也同樣能要了他們的命!
一瞬間,這些拿慣了耒耜的趙軍進退維穀,陷入兩難之境。
而這一切,伴隨著樊噲如同攻城槌一般的撞擊不複存在。
砰!
一聲巨響之後,樊噲直接撞穿了趙軍的防線,踉蹌著到了他們身後。
於是,他順勢拔下腰間的長劍,奮力揮砍。
刹那間,鮮血飛濺。
而跟著樊噲一起衝過來的陷陣敢死之士,麵對著喪失了戰鬥意誌的趙軍,沒有絲毫憐憫,隻是手起劍落,收割著生命和軍功。
從北岸出發的趙軍隻在橋上走了不到百米的時間,南岸的守軍已經盡數被殺,汩汩鮮血流入大河,順流向東而去。
河對岸,司馬卬視力極好,他已經認出了那個坐在大石頭上,蹺著二郎腿的家夥是誰。
武安侯劉邦!
司馬卬站在岸邊,破口大罵:“姓劉的,你混蛋,你不當人子!”
嗬,我不當人子好多年了……劉邦不為所動,指使著曹參帶人往浮橋上潑灑麻油。
此時的麻油,既不是用芝麻壓榨的香油,也不是深綠色麻椒製作的麻油,而是苧麻,也就是製作麻布的植物所結的果實壓榨的油脂。
可以炒菜,也可以用作燈油,但更多的時候,是軍中儲備用來放火……
司馬卬見狀,目眥盡裂:“姓劉的,你他媽想幹什麽!”
劉邦恍如未聞,隻是不斷催促曹參:“快,多倒點,別給我扣扣索索的,把盾牌舉起來,往前麵走點!”
曹參不為所見的翻了個白眼,專心指揮士兵倒油。
司馬卬心中大急,帶著幾分哀求的語氣喊道:“武安侯,大家都是兄弟,有事好商量……哦對了,上將軍讓我向你問好!”
劉邦想了想,讓人把楚軍的旗幟收起來,然後用麻布蒙著臉,用他那標誌性的沛泗口音大聲吼道:“對岸的兄弟,你認錯人了,我們不是楚軍,是路過的黔首……”
在他身邊眾人的哄堂大笑中,劉邦擺了擺手,曹參等人將手中的火把丟在油上。
頃刻間,誘人的香氣隨風飄**。
沒過多久,火光衝天而起,沿著浮橋快速蔓延,捆紮著木板的麻繩根根斷裂,在水裏的衝刷下,整個浮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崩解。
滾滾濃煙中,司馬卬跳著腳大罵,心中懊悔不已。
而在南岸,劉邦聽著斥候的話,眉頭緊鎖。
駐守函穀關的秦軍,以及啟封的趙賁同時向平陰撲來!
“我軍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