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清明（16）
九年前。
提魂殿。
“這個任務，我不能接。”蘇暮雨看著手上那份紅色的卷軸，將它原封不動地放在了地上，緩緩說道。他的麵前，是三張高高的椅子，上麵坐著的便是提魂殿三官。
坐在左側的水官開口了，聲音中帶著幾分滲人的笑意：“哦？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人，敢直接拒絕提魂殿派下的任務了。”
天官沉聲道：“說出你的理由來。”
蘇暮雨搖頭：“沒有理由。不想接。”
地官怒喝道：“豈由得你來決定！”
水官朗聲笑了起來：“洛南太守張太成，傳聞中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南方水災，各州府全都貪汙賑災糧，唯有他開倉賑災，還拿出了自己多年來的積蓄。不僅如此，他還上報天啟，逼迫天啟城派來了督察官，才讓眾多百姓活了下來。這是個好人，所以你不想殺。”
地官怒喝一聲：“放肆！提魂殿手書一到，便是皇帝，你也要殺！什麽好人壞人，你是殺手，不是聖人！”
蘇暮雨還是搖頭：“我不接。”說完之後，他便轉身從提魂殿中走了出去。
三官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提魂殿，地官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怒氣了：“傳信給蘇燼灰，將其視為叛徒，直接殺了！”
水官依舊笑著：“此人叫蘇暮雨，是這一代無名者中最強的一個，不，或者說是曆代無名者中都是最強的。就因為他，大家長還改了規矩，能讓大家長改規矩的人……”
天官沉聲道：“那也不能讓提魂殿改規矩。”
地官怒道：“殺了殺了，蘇燼灰不肯殺，我去殺！”
水官揮手道：“莫急莫急，不是另有一位朋友來了。”
蘇昌河從提魂殿外緩緩地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把玩著那一柄匕首，這是他自從練習寸指劍來便保持著的習慣，用習慣來代替練習，長此以往，那柄匕首也就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走到三官麵前，蘇昌河將匕首收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嘴上帶著幾分玩味的笑意：“參見三官。”
水官點頭道：“蘇昌河，代號送葬師，蘇家最新的崛起之秀，不遜色於蘇暮雨。”
“不遜色於蘇暮雨，就是還比不上蘇暮雨。”蘇昌河笑著說道。
天官沉聲道：“你來此何事？”
“蘇暮雨是我的好兄弟，他想給提魂殿一個他接任務的規矩。”蘇昌河幽幽地說道。
地官座下的木椅微微顫動起來，幽暗的提魂殿內似乎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在隱隱作動，他站起身：“看來，提魂殿才需要立一立規矩了。”
“莫急。”水官伸手攔住了他，“且聽聽是什麽規矩。”
蘇昌河雙手抱在胸前，聲音很是囂張：“我兄弟說了，他有三不接。屠戮滿門的不接，不知緣由的不接，不想接的不接！”
這次就連水官都有些啞然了：“他蘇暮雨難道真的覺得，我們暗河缺他一個殺手嗎？”
蘇昌河伸出一根大拇指，然後指了指自己：“我蘇昌河來此，也想立一個規矩。”
天官冷笑道：“你們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不要以為這一年來殺出了點名堂，就覺得暗河都是屬於你們的了。和我們立規矩，大家長都沒有這個資格！”
水官似乎是脾氣最好的那一個，在這一刻也仍舊沒有動怒：“我倒是想聽一下，你要立的是什麽規矩？”
蘇昌河朗聲道：“我的規矩就是，所有蘇暮雨不想接的，我都接！這就是我的規矩！”
三官相視一眼，提魂殿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蘇昌河見三官許久沒有回應，挑了挑眉：“不可嗎？”
水官笑道：“據說你是蘇暮雨從鬼哭淵中硬生生救下來的，你這是在報答他？”
地官依舊怒氣衝衝：“這不合規矩！”
天官還是保持著沉默。
“對於提魂殿來說並沒有任何的損失，我的武功也不比蘇暮雨差，他能做到的任務，我都能。”蘇昌河眯了眯眼睛。
“好。”天官點頭。
“你確定？”地官轉頭道。
水官一笑：“我倒是覺得可以接受，把他們二人當成一人，隻要任務完成即可。”
蘇昌河伸出一隻手：“那麽就說好了？”
天官又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道：“若你做不到，那麽等待你們二人的，將是暗河最嚴酷的刑罰。”
“不必聽他們的。”水官從高椅之上一躍而下，拍了一下蘇昌河的手，“我相信你。”
“那便多謝了。”蘇昌河轉身離開。
地官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規矩一旦壞了便無法控製。那個蘇暮雨，就是因為大家長為他壞了規矩，所以他覺得，我們也可以為了他而破壞規矩。你們這樣做，以後若一個個都來提自己的三不接，那當如何？”
水官走回高椅，拍了拍地官的肩膀：“相信我。暗河之中，蘇暮雨是一個特別的存在，沒有人會和他一樣的。”
天官沉聲道：“我之所以同意他的請求，是因為那位傳信給我了，讓我特地留意一下蘇暮雨和蘇昌河這兩個人。”
地官一愣：“兩個武功不錯的年輕人罷了，值得那位去關注他們？”
天官臉色鐵青，搖頭道：“我也無法理解，但信上說，他很期待，蘇暮雨和蘇昌河能夠帶來一個新的暗河。”
水官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一個屬於無名者的時代？”
蘇昌河走出了提魂殿，蘇暮雨背著傘站在那裏等他：“你進去做什麽？”
蘇昌河用手錘了一下蘇暮雨的胳膊：“自然是幫你談判，你嘴太笨了，提魂殿又不是大家長，他們隻認規矩，不認你的劍。”
蘇暮雨微微皺眉：“那他們同意了？”
蘇昌河伸了個懶腰：“那是自然，我的口才向來很好。”
蘇暮雨追問道：“你答應了他們什麽條件？”
蘇昌河聳了聳肩，朝前走去：“沒什麽條件。就是和他們分析了一下利弊，提魂殿也會算賬，殺了你他們又沒有什麽好處。”
“多謝了。”蘇暮雨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