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春分（17）
蘇暮雨一愣，惑道：“大家長，不是蘇家之人嗎？怎麽喆叔說成慕家了？”
白鶴淮也是一愣，之前大家長與他說過自己姓慕，蘇喆也說是慕，怎麽蘇暮雨卻說是蘇呢？這大家長之名，難道連暗河自己人都分不清嗎？
蘇喆聳了聳肩，幽幽地說道：“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暮雨，進來，我有話與你說。”大家長沉聲道。
蘇喆起身拿起佛杖，領著白鶴淮慢悠悠地往外走著：“接下來的事情是不是與我們無關了，大家長寫封信給提魂殿，我要走了，讓他們不要派人追殺我。”
“任何人，都不能離開暗河。”大家長回道，“不管有任何理由，有過任何功勞，都不行。”
“哦？”蘇喆止住身，眼神微微往後一瞥，“那就是說，這事兒還沒完？”
蘇暮雨向前一步，攔在了蘇喆和大家長之間：“容我先和大家長先聊一聊，再做決定。”
“哈哈哈哈哈。裏說得對。”說了那麽多天正統的官話，蘇喆許是有些累了，重新變成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裏先聊，聊不好，我替裏搜絲。”
“那暮雨就先希望喆叔不要替我搜絲了。”蘇暮雨走進了屋子中。
大家長看了一眼蘇喆的佛杖，手一揮，將木門合上。
蘇喆立刻湊到了白鶴淮的耳邊，悄悄說道：“女兒，要不咱們跑路了吧？”
“跑路？”白鶴淮眉毛一挑，“現在這座蛛巢是我的府邸，老爹你搞清楚，這地盤現在歸咱們！我們不如把他們給趕出去吧。就算留下，也得交租子啊！”
蘇喆愣了一下，隨後拍手道：“妙啊！”
白鶴淮笑道：“可不是嘛。”
屋子之中，大家長盤腿坐在了下來，將眠龍劍橫放在自己的麵前：“他們想殺我，無非想要這柄眠龍劍。”
“提魂殿隻認眠龍劍，持眠龍劍者才可執掌暗河。”蘇暮雨點頭道。
“是。提魂殿地位立於三家之上，掌暗河賞善罰惡和分配三家殺手任務，同時也掌控著暗河所有的財富。而他們的準則向來也是最粗暴無禮，沒有眠龍劍，即便三家擁護，也不能擔任暗河之主。”大家長低頭看著眠龍劍，“他們都想要這柄劍，你呢？”
蘇暮雨搖頭：“大家長早就知道，暮雨並沒有這個想法，我對大家長之位沒有興趣。”
“是啊。你怎麽會想要這柄劍呢？你最大的願望就是和暗河徹底沒有關係，然後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再回來。”大家長笑道，“所以你覺得我傷好了，三家家主會就此罷手嗎？”
“劍出無法回鞘，這一次三家精銳現身，刺殺大家長您這事已是板上釘釘，不可能就此抹去了。所以此事必定需要一個結果，而結果便是重新選定一個大家長。畢竟究其根源，三家家主對大家長您的不滿，是覺得您在這個位置上坐了太久了。”
大家長冷笑了一下：“整個暗河，也就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蘇暮雨輕歎道：“這個位置，大家長坐了三十多年，我看過以往的記錄，一般二十年左右便會退位讓賢。而以前，傀被默認為下一任的大家長，所以傳承之中不會出現在太多的變故。但是上一任的傀，也就是喆叔，受了不可逆的重傷，無法擔任大家長之位。而如今的傀，我，是一個無名者。三家不會同意一個無名者成為大家長。時間久了，三家家主心中生變，不難理解。”
大家長一把將麵前的眠龍劍拔了出來，一道劍光在蘇暮雨麵前閃過：“冠姓之禮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
“從此之後，你我皆是血親，三姓同宗，生生世世都為家人。”蘇暮雨沒有半點思索，直接說了出來。
大家長看著眠龍劍：“雖是血誓，終究抵不過世代傳襲的偏見。如果今日，我就將這眠龍劍傳給你呢？隻要提魂殿三官認可，誰也阻攔不了你登上大家長之位。”
“不可。”蘇暮雨搖頭道，“我希望大家長可以在此選定某一位三家家主繼承眠龍劍，眼前危機，便可解決。”
“哦？三家家主，你認為誰可擔當此位？”大家長冷笑道。
“謝家家主謝霸，刀法絕世、性格豪放，頗有大將之風，但過於衝動魯莽，不是領袖之才。慕家家主慕子蟄，武功深不可測、心思亦是深不可測，統率暗河不在話下，但是他性子過於陰沉了些。蘇家家主蘇燼灰，是這幾代蘇家家主中最得人心之人，性格沉穩、賞罰有度，是暮雨覺得最適合繼承眠龍劍之人。”蘇暮雨回道。
“蘇燼灰。”大家長伸手在劍刃上輕輕抹過，“你推薦蘇燼灰，不會擔心我覺得你心仍在蘇家，所以來替蘇家當他們說客，騙取大家長之位嗎？”
蘇暮雨搖頭道：“三家家主的性子，大家長比我更明白。”
“好！”大家長伸手一揮眠龍劍，隻見那眠龍劍在空中畫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後落在了蘇暮雨的麵前，“帶上眠龍劍，去找蘇燼灰，就說大家長之位，傳給他了。隻要提魂殿三官認可，以後暗河三家，皆由他統領。”
蘇暮雨站起身，拔起了眠龍劍：“此事之後，我護送大家長北行。”
“去家園。”大家長笑道。
千裏之外。
暗河流淌的盡頭。
提魂殿。
漆黑一片的大殿之中，一星燭火忽然被點起。
三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坐在純金長椅之上，無一例外地一頭白發，但麵目俊朗若少年。三人似是孿生兄弟，麵容極為相似，但神色卻各有不同，一個眉眼間皆是喜色，一個眉眼間隱隱含怒，一個眉眼間盡是悲憫。
“誰去？”最左側那人問道。
“自然除了你外，都可去。此行可解厄，可赦罪，唯獨賜不了福。”中間那人回道。
“那我去吧。”最右側那人開口了。
“那便你去。”最左側那人笑道。
“少殺點人。”中間那人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