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驚蟄(7)

蘇昌河踩著咯吱咯吱作響的木台階緩步走到了二樓,二樓最大的那間房間開著門,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裏麵的場景。

“總是搞得這麽陰森森的。”蘇昌河聳了聳肩。他走進了那間屋子,兩把劍在瞬間架住了他的脖子。

“蘇昌河。”一個聲音冷笑著喚了一聲。

“喂喂喂,都是一家人,久別重逢就來這麽大陣仗,不合適吧?”蘇昌河喊道。

“把他帶進來。”一個帶著幾分威嚴的聲音自內堂響起。

於是那兩柄劍便架著蘇昌河的脖子,穿過一件屏風來到了內堂之中,內堂之中在此時終於點起了兩盞油燈,隻見一名身穿黑衣麵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坐在長椅之上,正用一柄小匕首剃著手中的指甲,他的身後站著十幾個精壯的男子,一個個腰間佩劍、凶神惡煞。

“老爺子。”麵前那剃著指甲的男子看起來不過四旬出頭,蘇昌河卻喚其為老爺子,在暗河之中,當得起蘇昌河這一聲稱呼的,也唯有暗河蘇家家主蘇燼灰了。

蘇燼灰放下了匕首,看著麵前那動彈不得的蘇昌河,笑道:“你還記得我這個老爺子?”

蘇昌河笑得無比真誠:“我就算燒成灰,也得記得老爺子啊。”

“放開他吧,這可是我們蘇家現在最好的劍,你們再這樣用劍架著他,我怕他手裏的匕首馬上就要割破你們的脖子了。”蘇燼灰揮了揮手。

“遵家主之命。”那兩柄劍終於從蘇昌河的脖子邊挪走了,蘇昌河得了空,伸了個懶腰,身上的骨頭劈裏啪啦地作響。

“坐我身邊來。”蘇燼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隨後從懷裏掏出了一根煙杆,就著那油燈將煙草點燃了。

蘇昌河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果子,毫不客氣地直接坐到了蘇燼灰的身旁:“老爺子你怎麽親自來了?你來到這九霄城,真的沒關係嗎?”

“我來這裏,還不是因為你?大家長不應該入九霄城,即便入了九霄城,也不應該到那裏去,蜘蛛歸巢,便很難有辦法再找出他來了。”蘇燼灰抽了口煙,語氣中帶著幾分埋怨。

“是昌河無能。”蘇昌河搖頭道,“本以為能攔住蛛影的,可還是出了點偏差。”

“你臨行之前,我給了你手令,能調遣蘇家所有的精銳殺手,但你好像並沒有珍惜這個權力,就連蘇喆,都是我替你派出來的。”蘇燼灰幽幽地說道。

“屬下不想讓蘇家和蛛影正麵出衝突,壞了老爺子你的名聲,也不希望白白折損蘇家的精銳,請老爺子相信我,十日之內,必替你取到眠龍劍!”蘇昌河沉聲道。

“混賬!”蘇燼灰重重地拿起煙杆敲了一下麵前的桌子。

隻聽“刷”得一聲,蘇燼灰身後的一名殺手已經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老爺子有話好說啊……”蘇昌河咬了一口果子,依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拔劍做什麽!我說要殺人了嗎!”蘇燼灰怒喝道。

“說出來可能家主不信,是那劍自己出的鞘。”蘇昌河轉過身,抬手一揮,就將後麵那人的長劍打回了鞘中。

“你啊!”蘇燼灰看了一眼蘇昌河,連連搖頭,“你之前從來沒有令我失望過,希望這一次,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怎麽會讓老爺子你失望呢。”蘇昌河笑道。

“晚上你去了哪裏?我問了蘇喆,他說他睡了,什麽也不知道。”蘇燼灰又問道。

“我去探了探蛛巢的路。”蘇昌河回道。

“一個人?蘇家在九霄城埋伏了那麽多人,你為什麽不用?你不相信他們?”蘇燼灰又抽了口煙,才繼續說道,“還是怕他們,看穿你?”

“老爺子這是哪裏的話。”蘇昌河笑道,“隻是探路,又不需要殺人,還不到時候呢。”

蘇燼灰沒有再說話,舉著煙杆慢慢地抽著煙,蘇昌河也不再說話,吃完了一個果子,便又拿了一個果子,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蘇燼灰終於抽完了煙,倒出了煙灰,將煙杆收入懷中,他沉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老爺子您請說!”蘇昌河挑了挑眉。

蘇燼灰看著蘇昌河的眼睛:“你想保住蘇暮雨的命。”

蘇昌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隨後笑道:“當然。”

“我給過你許諾,隻要拿到眠龍劍,那麽蘇暮雨可以不死,甚至我準他離開暗河。”蘇燼灰站了起來,“但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蘇暮雨不會答應你的條件,他是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但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蘇昌河苦笑道:“那老爺子還把這差事交給我?”

“雖然你不是個東西,但看看整個蘇家,能做成這件事的也唯有你。我再給你點時間,把事情做成,做得漂亮一點。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蘇燼灰轉身朝著屋外走去,那些精壯漢子立刻跟了上去。

“恭送老爺子。”蘇昌河彎腰行禮。

一行人走出了客棧,一名蘇家弟子走上前低聲說道:“老爺子,這樣的任務,真要交給蘇昌河?他可是無名者出生,並不是真正的蘇家人。”

蘇燼灰冷笑道:“我選他,一是因為他的確是這一代蘇家弟子中最強的劍,二是因為他不想讓蘇暮雨死,大家長中了雪落一枝梅,拖再久也改變不了結果,而唯有我們蘇家贏,蘇暮雨的命最後才有機會保住。”

“那若他真的成事了……”那人猶豫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怕以後家主的位置就交給了一個無名者。”蘇燼灰止住身,看著那人。

那人垂首,背後冷汗淋漓。

“行冠姓之禮的那一天,無名者便已經是我們的一家人了。但是暗河這個地方,真的有過一家人嗎?”蘇燼灰意味深長地說道。

客棧之中,蘇昌河抖了抖渾身已經濕透的衣服,苦笑道:“坐了一刻鍾,洗了一個澡。”

蘇喆躺在一旁打哈欠:“大晚上的,不讓楞消停啊。”

“喆叔,你在家族中這麽多年,我倒是一直沒看清過你的立場。”蘇昌河忽然說道。

蘇喆打了個噴嚏:“搜錢辦寺,要有個啥子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