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老友,好久不見
夜。
梁家墓地。
梁勝從墳墓裏爬出來以後,深吸一口氣,拐了幾道彎,走出一段距離,確認是自己做好的記號以後,就從裏麵拿出了一把鐵鍬。
而後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在標記下開始挖土,不多時就出現一個小木箱,還有一具穿著壽衣的屍體。
這是用特殊藥物浸泡過的屍體,身體還沒什麽變化,但麵目差不多已經腐壞,可是梁勝也沒有覺得瘮得慌。
他先是從木箱拿出衣服換好,再把脫下的壽衣直接銷毀,而後把小木箱裏的東西打包背在身上,這才把屍體拖到到自己的“墓穴”。
緊接著他把屍體放入自己的“棺槨”,而後又重新填好土,因為本就是新挖的墳,倒也不用擔心別人看出它重新被人翻動過。
而後他看著墓碑上自己的名字站了好一會兒,“故先考梁公諱勝之墓”,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但自己終究是脫離了以前的身份,可以與過往說再見,而這種場景可以說以後幾乎也是常態。
畢竟世間萬物在時間麵前,皆為一抔黃土,唯有自己立足時間長河之上,俯瞰眾生,永恒不滅。
想到這,梁勝臉色也恢複淡然,接著沒有絲毫留戀,轉身就往外走。
此刻他已經恢複了年輕容貌,通過突破極限的養生功法微調相貌,根本沒有人能把他現在這副模樣,和梁勝聯係起來。
穿越至今苟且近四十年,終於一日得自由!
……
歲月如梭。
一晃就是十年過去。
金州城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隻不過百姓們還有人不時想起十年前,夏知秋縣尊離任之時,萬民歡送的場景。
當時梁武兩家家主更是激動流淚,讓人感慨異常,官民如此和諧,可想而知金州城上下對夏知秋在任時政績是何等肯定。
但是普通百姓們怎麽都想不到,梁武兩家家主流淚可不是傷感,而是激動,夏知秋這麽多年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
武昌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他年紀也過八十,又遲遲不能突破後天九重境,怕是已經時日無多。
可惜武家後輩之中修為最高者也不過後天七重,這不禁讓他也有些無奈,畢竟以夏知秋的手段,怎麽可能讓世家重新繁榮昌盛?
好在夏知秋這座大山終於離開,他們也可以喘口氣,可沒想到此後十年他們的日子並未輕鬆。
接任的縣尊可謂是牢牢繼承了夏知秋的政策,不過世家受損,百姓們卻比以前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梁武兩家也曾試探過,但是新上任的縣尊也是雷厲風行,根本不給他們一絲冒頭的機會。
至於當年讓小乞兒報信的年輕人,一直杳無音信,也隻能不了了之,隻是有心人還把這事記在心裏。
梁武兩家也徹底認清現實,終於不再冒頭蟄伏下來,表麵一切都在配合縣衙,他們好像對這種情況也沒有任何抱怨。
這就是武道世家,沒有這份容忍,又怎麽屹立幾百年不倒,而這十年他們對後輩的投入,也大大增加。
至於張榮俊的茶樓,終究還是火了起來,畢竟開業當天,鄭萬春親自到場慶賀。
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何關係,等到鄭萬春離開,新上任的縣衙捕頭,依舊願意給張榮俊站台。
不過張榮俊父子並沒有因此囂張跋扈,行事反而越發謹慎,對待所有人都知進退,不卑不亢。
“爹,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張雲太小心翼翼叫醒已經微微酣睡的張榮俊,十年後的張榮俊已經老了很多,畢竟武道不成。
張雲太這時候也不敢不叫醒他,不然自家老爺子肯定會對自己發火,今天對他來說可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啊?哦,都準備好了?那就出發吧。”
張雲太小心翼翼扶著張榮俊坐上馬車,吱吱呀呀往城外而去,最後在一座山頭前停下。
這裏是梁家的墓地。
墓地外梁家守墓人看了一眼就不再關注,畢竟這十年來每逢清明還有今天這個日子,張榮俊父子都會過來。
張雲太扶著張榮俊慢步走在前麵,仆人則帶著香燭紙錢等祭祀物品,無聲肅穆跟在後麵。
而後他們就來到一個墳前,張榮俊沒有開口,而是沉默著親自拿起一個小鋤頭,親自在墳前清理雜草,還不要張雲太幫把手。
“勝哥兒,我又來看你了,你說說你一生也沒娶個媳婦生個娃,等我走了,也不知道我這臭小子記不記得來給你上香。
不過你說你也是,一生逍遙灑脫,最後怎麽就栽在一個女人身上呢,連我那茶樓的茶你都沒喝過……”
張榮俊絮絮叨叨,這裏說一句,那裏說一句,然後幾乎就把整個金州城的情況,斷斷續續全部說了一遍。
“不過托你的福,我那茶樓生意好的很,今年雲太又添了個娃,粉嫩嫩的,我張家越發興旺了。
不過你可別怪我沒帶他們過來,畢竟他們還小,不適合來這種地方,來了又如何,讓你眼饞麽?”
說著說著張榮俊就哭了,張雲太在一旁看著有些急,老人家最怕這種大起大落的情緒,可是他又不敢說什麽。
張榮俊顫顫巍巍把香燭紙錢全部弄好,又把祭祀六牲擺放好,這才拿出一壺酒,灑在墳前。
他也不管地上髒不髒,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著酒杯隔空對飲,好像老友就在眼前。
一直等到夕陽將近,張雲太才勸張榮俊離開,回去的路上,張榮俊明顯有些精神恍惚。
突然,他猛地起身,往車廂外探頭看去,張雲太不由一愣,連忙也往後一看,卻隻看到一個年輕人的背影。
張雲太不禁有些疑惑,張榮俊這時候也重新坐下來,搖了搖頭,嘴角有一絲苦笑,“太像了!真老糊塗了,哎。”
“父親?”
張榮俊擺擺手讓張雲太不用擔心,“沒事,不用擔心我,我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對了,你記得這兩天去縣衙走動走動,上下都打點好,以前是勝哥兒的關係,你心裏要有數,不常走動人,情就淡了。”
“父親放心,孩兒早已經準備妥當,絕對不會出岔子。”
張榮俊聞言點點頭,嘴裏卻還在喃喃自語,有些精神恍惚,“真像啊!”
而他不卻知道剛才讓他詫異的年輕人,此刻也回過頭,看著張榮俊遠去的馬車,微微一笑,一口白牙。
這年輕人卻是頂著和梁勝有著相似的一張臉。
老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