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履諾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預約排隊的病人不在少數，多空出來十幾張床都不夠分。
預約是排隊順位，這個是女病人，提前就被通知到了科室，於是就被護理部果斷地拉到了14床。然後順位繼續再約下一位侯隊者。
方閑估計他是個男性患者，所以才提前做了住院患者的內部周轉。
新病人來了就要接管。
方閑於是在心理建設了五分鍾之後，就再次趕去了14床！
不敢隨意應對，客氣地打過了招呼之後，繼續詳細地詢問和收集病史資料。
新來的病人是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子，皮包骨，失去了原有的美感，被雙下肢的石膏以及右上肢的石膏以及腹部的創傷折磨得眼神內陷，目光無神。
陪人是她母親，給方閑看了她車禍前的照片，陽光開朗，笑容洋溢，身材姣好，臉蛋精致，全身帶著書卷氣。
不過書卷氣以及笑容、美貌、身材，全都無法抵擋住病魔的侵蝕。
生死麵前，人人平等且都會經曆一次。
據說是今年三月份實習時發生了車禍，車禍後立即手術並送進了ICU，待了半個多月才蘇醒過來，有腹腔髒器和胸腹部的損傷。
後續又在ICU待了半個多月，生命體征平穩並評估可以耐受周轉的奔波之後，才敢送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入骨科住院前，在急診外科住院了2天，經過了全院大會診，於今天“急診”插隊入院，本安排在了男病房，不敢挑揀。
14床轉出後，她才有機會轉來女病房。
女孩隻有左手得力，此刻看到方閑在做體檢時把簾子拉上，讓她表情帶著感動，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方閑，並且做啞語的感謝手勢。
方閑知道她會講話，隻是她覺得現在說話的聲音不好聽，很少講話。
她母親聞言則有些情緒地說：“婉婉講，她在ICU住院的時候，那邊的醫生和護士基本不在意她的隱私。”
“阿姨，在ICU裏麵，大家都隻想著救命去了，所以很難特別在意一些細枝末節。”
阿姨雖然未吐槽自己醫院，可方閑還解釋了一句：“ICU裏麵的搶救，不是一個兩個醫生就能托得起全部的職責。”
“所以，到目前，才恢複了4天的流質飲食，肝髒挫傷以及腸道的損傷，已經大概恢複。”方閑回歸正題，接著問：“大小便正常麽？”
方閑沒發現尿管。
“小便一直正常，大便的話就是昨天解了一次。”女孩這麽回，略變得麵無表情。
女孩愛美，自尊心偶爾頗倔強，估計是覺得方閑為地級市醫院裏ICU醫生和護士說了話，語氣稍有冷漠。
方閑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做了查體，仍然是注意了隻檢查患者的肺間以及側肺部位。
並沒有聽心音，隻是檢查了雙側脈率。
腹部的查體，可以看到女孩知道腹部極瘦，小蠻腰這個美稱在這裏顯得微不足道。
“好的，大概情況我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你們在下麵醫院帶來的很多檢查都有用，但是我們術前還是要做一個胸片以及心電圖這樣的基本檢查。”
“排查手術禁忌症之後，再行手術治療。”方閑這麽說。
女孩車禍當時就出現了骨折及大段缺損，本來在入院二十四小時內若是能夠找到斷骨並續接，是可以期待愈合的。
但是女孩多發損傷，生命體征不穩定，所以在把胸腹部的損傷做完之後，不敢再繼續進行開放性骨折的手術，以免直接死在了手術台上，推進了ICU裏……
方閑離開時，葉婉的母親低聲罵了一句：“不許有脾氣。你越來越不懂事了，人家醫生隻是問你一些基本問題……”
方閑聞言心神一動，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葉婉的傷勢很重，診斷也很多，是四肢、腹部、胸部多發嚴重創傷，而且涉及到腹腔髒器的損傷，方閑一度懷疑是不是車直接從她身上碾壓而過。
不過她並沒有特別嚴重的毀損碾壓傷，基本可以排除這樣的可能性。
但顯而易見的是，她的心理稍微出了點問題，這需要請心理科的醫生過來會診和梳理調解一下才行……
回到醫生辦公室，重新瀏覽葉婉的來自常市的出院記錄，方閑才知道，自己剛剛對葉婉前期的病情揣測還是偏輕微的。
她不僅僅是有腹腔消化道髒器的損傷，左側的卵巢，也是在這一場車禍後被摘除……
簡單開完了術前檢查中的抽血、胸片、心電圖等相關檢查結果，並請了營養科、消化內科、普外科等多科室前來會診後，方閑決定下樓去看一下楊子璐。
在他問病史的過程中，這個女孩子多次打了他電話都被他掛斷。
最開始的幾次，方閑還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可現在他才發現其實是自己太單純。
像楊子璐的母親這樣，能夠在外院稍顯安然地待轉院患者，看似可憐，那是與普通人比。
其實與很多病人比，她的情況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隻是遲發性脾破裂沒有被及時發現而已，所以不管是骨科的薛力主治醫師還是病房的護士，都顯得格外淡定。
自己的履曆還是太過於單薄，見識很少。
然而，方閑還是打算下去看一下她，畢竟已經答應過，之前走不開是職責所在。
而方閑正等電梯的時候，楊子璐又打電話過來了，接通後，她如同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地問：“方醫生，我媽媽被推去手術室了，她怎麽了啊？”
“你怎麽一直不接電話呀？”
“我剛剛在忙，我們科室又來了新的病人，我必須接收，這是職責所在。”方閑並沒有隱瞞地回了第二個問題。
“那我媽媽她？”楊子璐繼續問。
“你現在是在手術室門口嗎？”方閑問。
“嗯，對，我剛讓我爸給我打了錢，繳了手術費，我媽媽她怎麽突然就要進手術室了啊方醫生？”楊子璐趕緊問。
“你不著急好嗎，我現在正在下樓，電梯來了……”方閑這麽說著，就先掛斷了電話。
普通的客梯不直達手術室的樓層，隻有手術專用電梯可以直達手術室。
因此方閑是從外科樓的2樓到了3樓的手術室外家屬等候區。
方閑步行到等候區後，東張西望的楊子璐立刻就是找到了方閑，然後跑了過來，紅著眼睛，手裏擰著大包小包，完全慌亂了手腳。
“方醫生，您可算是來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楊子璐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她把自己的包，以及一些行李都提在了身邊。
然後根據她的描述，等她莫名其妙地被喊去了肝膽胰外科後，那邊的醫生就讓她趕緊簽字，然後母親就進了手術室。
同時創傷外科的護士則是讓她有空了去拿行李，肝膽外科則是讓她去手術室門口等。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就跑了一趟創傷外科，後把行李拿到了家屬等候區，給自己的父親打電話之後就一直打方閑的電話。
“脾挫傷，可能會發生遲發性脾破裂，而如果一旦破裂，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但估計現在的情況是，手術可能可以保住脾髒，不必要行脾摘除術，但是得節省時間。而且要非常節省時間才行……”方閑抽空，細細地給楊子璐解釋。
楊子璐不是個沒腦子的人，是她壓根就沒有被告知這些事。
“那這邊的醫生怎麽什麽都不說呢？”楊子璐氣得胸廓起伏。
“手術的醫生需要節省一切可以節省的時間，值班醫生在做病房內病人的搶救！你也等不及值班醫生搶救完再問。”
“還是時間的問題，你想更早知道，但是總住院想更早手術，值班醫生也想更早搶救，把另外一個瀕危病人的命救下來。”方閑耐心解釋。
“這麽大一個醫院，難道還不能？”楊子璐鬆下心情後，開始吐槽。
“教授和副教授們在做平診手術、坐門診，其他的值班醫生要麽就是在做助手，要麽就是在學習，總住院在跑急會診。”
“我們醫院像我這樣很閑的人其實很少，大家都在忙，你如果後麵有興趣的話，你可以去急診科待幾個時辰，你就知道醫院為什麽不能安排足夠的人員了。”方閑這麽說。
一是湘南南大學附屬醫院的要求高，嚴進嚴出，沒資格就進不來，絕對不濫竽充數。
第二則是病人量實在太多。
“……”
方閑解釋完，離開手術室家屬等候區時，發現自己的麵板上，又有了新詞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