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早上被狗咬
楊盼盼的領導叫趙衛東，三十歲出頭，看起來很幹練的那種。他下車之後腳步匆忙的從我身邊經過，直奔餐廳裏麵。我手裏的煙隻抽了一半就丟在地上用腳碾滅了，我想看看這個趙衛東到底怎麽處理這件事，其實心裏還是擔心楊盼盼被罵。
餐廳內，趙衛東走進來先是用目光尋找楊盼盼，看到楊盼盼正站在淩溪她們的桌邊“當服務員”，便走了過去。楊盼盼這時也看到了趙衛東，用下屬給上司問好的語氣說道：“趙總您來了。”
聽到趙衛東來的消息，淩溪放下手中的筷子站了起來，趙衛東微微點了點頭，問道：“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淩溪的聲音太高了兩倍，“你問我怎麽回事？我還想問你怎麽回事呢！我們‘雲舞’和你們旅行社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為什麽配這麽配這種中巴車給我們？為什麽配那麽不專業的司機，能把輪胎開爆兩條，你們有麽有點責任心？”
趙衛東很有做服務行業的潛質，也不管是什麽問題，先道歉說道：“淩總實在對不起，我剛剛接到消息就馬上過來了，不管怎麽說，失誤在我們，我向您道歉，需要道歉或者賠償，我們都接受。”說完之後，又問楊盼盼說道：“老劉怎麽回事？”
楊盼盼結結巴巴的說道：“趙總……這事和老劉沒多大關係，老劉昨天家裏有事，請假沒來。”
“沒來？”趙衛東皺著眉頭問道：“那誰開的車？”
“是我朋友……”楊盼盼說完之後急忙解釋說道：“昨天早上老劉臨時請假，當時實在找不到司機了，行政那邊讓我自己想辦法，我隻好把我朋友叫過來幫忙。”
“胡鬧！”趙衛東低聲說道：“你怎麽能自作主張胡亂找外麵的人來開車呢？發生安全事故你擔得起責任麽？現在好了吧！把客戶坑了吧！”說完楊盼盼之後，趙衛東話鋒一轉，麵相淩溪說道：“淩總實在對不起，怪我們臨時找的司機太不負責了，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們深表歉意，我向您道歉。”
淩溪沒怎麽理會趙衛東，把目光投向了一邊的我，我看她就不爽，明明說好要答應我一件事的，結果這娘們一轉身就爽約了，我肚子裏的那股悶氣頓時就爆發了，看著她抱怨道：“你看什麽看？現在知道我的是義務勞動救你們的吧？可惜我救了一群白眼狼，完全不懂的感恩，還出爾反爾，說話沒個逼數，簡直就是無賴！騙子！”
淩溪自知理虧，或者是擔心惹急了我把她想守護的秘密說出來，所以此時此刻她裝作很高冷的樣子不理我。
趙衛東皺著眉頭看著我問道：“你就是昨天的司機？”
楊盼盼急忙擋在我前麵解釋說道：“趙總是這樣的，昨天老劉他臨時請假，我實在找不到人了，隻能讓我朋友過來幫忙，他在汽車改裝廠工作了好幾年了，有A2駕駛證，而且還會修車。”
趙衛東看了我一眼，沒理我！他也沒什麽權利直接來罵我，何況這個時候罵我也不太合適吧？看完我之後，他用很冰冷的語氣對楊盼盼的說道：“楊盼盼你先走吧，這裏沒你的事了，九點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噢。”楊盼盼應了一聲，拉了拉我的袖子說道：“雲鵬我們走吧。”
趙衛東對淩溪說道：“淩總給您帶來的麻煩，我深表歉意，我們一定尊重您的要求，給您相應的補償……”
楊盼盼拉著我越走越遠，後麵他們說的什麽，我就聽不到了。
此時已經早上八點，楊盼盼送我到公交車站，對我說道：“雲鵬謝謝你，我知道讓你受委屈了，我……”
我打斷楊盼盼的話說道：“算了，客氣的話別說了，記得回頭請我吃火鍋，趙衛東不會太為難你吧？”
楊盼盼不想讓我太過擔心她，故作輕鬆的說道：“不會，他又不是不講理的上司，我這邊你不用操心了，我知道怎麽應付的，昨天你忙了一天一夜，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看了看時間，對楊盼盼說道：“我先回家休息了，有什麽事再聯係。”
楊盼盼笑著說道：“晚上下班我沒事就給你打電話，說好的一起吃火鍋。”
我們都是這個城市中不起眼的小螞蟻，任何人都能在我們的身上踐踏，而我們能做的，隻有用肩膀抗下這一切，也曾委屈的深夜落淚，也曾提著豆漿油條在路上徘徊，無數次的問過自己，自己這麽辛辛苦苦的在陌生的城市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麽？沒有人給我答案。
拿著每天一百多塊錢的薪水，高檔餐廳都不敢看上一眼，在夜市、地攤上尋找適合自己的衣衫，假裝很幸福、很滿足。
這就是屬於我們的現狀。
回到家……所謂的家不過是在城中村租的一個單間，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還有個獨立的衛生間，我把身上這身滿是泥水的髒衣服丟在了二手市場淘來的洗衣機裏麵，在衣櫃裏麵找出一套幹淨的T恤和牛仔褲，匆匆換上之後趕緊去改裝廠上班。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家專門做越野車改裝的汽修廠，名字叫“四驅部落”，針對的客戶主要是玩牧馬人、陸地巡洋艦、普拉多、BJ40、大通D90、路虎衛士等硬派越野車車主，承接各種改裝生意。平時也會接一下轎車的日常保養、鈑金、做漆等業務。我從來昆明打工第一天起就在這裏當學徒，掐指一算也有好幾年的時間了。
我們的車間主管姓胡，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特別能裝逼，喜歡占小便宜，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在車間瞎溜達，看誰嘴上叼著煙，他就要過去要一根，當著他的麵，我們都叫他胡總，背地裏都叫他“胡老賴”。
8:59分，我趕在最後一分鍾到車間的指紋機上打了自己的指紋，胡老賴背著手走了過來冷著臉對我說道：“來更衣室，我有話問你。”
我跟著胡老賴走到更衣室，有兩個修理工在裏麵換衣服，看到胡老賴冷著臉進來就知道沒好事，倆人急匆匆的換好衣服走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記用同情的目光看我幾眼。
“行啊！”胡老賴掏出煙叼在嘴裏嘲諷我說道：“翅膀硬了哈，都敢翹班了，你給我打電話請假的時候，我有沒有告訴你不行？我有沒有告訴你必須來上班？”
我低著頭說道：“說了。”
“說了！”胡老賴大吼起來，“說了還不來？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你當自己是什麽玩意？我告訴你，‘四驅部落’沒有你陸雲鵬，這裏還是‘四驅部落’，你陸雲鵬沒有了‘四驅部落’，你就是個渣，別以為在這裏年頭久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別以為自己會修幾個車，你尾巴就翹起來，我告訴你，不行！”
我低著頭不敢吭氣，因為我還不敢失去這份工作，普通修理廠月薪兩千多，在這裏我是小組長，底薪就有三千五百塊錢，偶爾還能有點提成，離開這裏，我可能找不到這麽好的待遇。
胡老賴把我劈頭蓋臉的罵足足半小時，最後說道：“曠工，扣一罰三！有意見麽？沒意見就去幹活，有意見就去財務結算工資，滾蛋。”
我哪敢說我有意見啊！這種委屈受多了，也就不覺得怎麽樣了。從更衣室出來，車間內的其他修理工、老師傅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那種感覺就好像上學的時候被老師罰站在走廊，下課的學生故意圍著你看一樣。
我是車間組A組的組長，手下有一個“學徒”，是我唯一的組員，他才來“四驅部落”兩個月，姓王，長得特別胖，我們都叫他就是一口一個“胖子”，胖子這人還特別懶，腦筋還有點不夠用！剛來的時候是跟著一個老師傅，結果跟了三天，就被老師傅認定為“朽木”，說啥都不帶了。修理廠一直缺打雜的小工，胡老賴又舍不得趕走這個勞動力，就讓我帶帶王胖子，把一些非技術類的工作交給胖子，比如把螺絲擰緊、把行李架抬到車頂等等，說白了就是打雜的苦力！
王胖子開始隻知道我在“四驅部落”工作好多年了，並不知道我隻是個普通的修理工，因為有了被老師傅趕走的經曆，他對我特別敬畏，一口一個鵬哥的叫著，生怕我再把他趕走了。胖子雖然好吃懶做，但是有一個優點就是這人特別憨厚，對信得過的人就是掏心掏肺的，人很實在。
剛剛胡老賴罵我，整個車間的人都知道了，在胡來來的視線範圍內主動上前來安慰我的也隻有王胖子，他掏出煙遞給我，臉上的肉堆笑著說道：“鵬哥，大早上被狗咬了。”
“你說什麽？”不遠處的胡老賴指著胖子大吼道：“你再給我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