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東南峰之風

“我們真要這樣做麽?”這是女子的聲音,正向身旁男子詢問。男子沉默許久,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思考再三後,男子還是開口說道:“如果不這樣做,光憑我們,是沒有辦法保護他地。”男子說著看向一旁,在兩人身旁,有一張床,**此時正熟睡著一名孩童。

“你說地這些我知道,可是,就這樣把自己的孩子送走,把他丟到一個沒有人地地方,你做得到,我做不到。”女子還想爭取。“我明白你地難處,可是,這不是我們就能說了算地,如果可以,我也不願這樣做,可是事情已經這樣了,難道你就希望看著他成為犧牲品麽?”男子質問道。

女子沉默了,她又何嚐不理解男性的苦處?可就這樣把自己的孩子送走,作為一個母親,實在是不忍。

“這是什麽?”作為旁觀者的風塵,不由發出疑問,為何自己眼前會出現這樣一幕畫麵?而且不論是男子,還是女子,臉上都是一片模糊,看不清真實麵目。

唯一能夠看清楚的,就隻有一旁,躺在那**的孩童。

“這怎麽可能?!”風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年齡要小上許多,風塵卻依稀可以辨認出,那個躺在**的孩童,不是別人,正是年幼的自己。

“難道說,這兩個人就是我的父母?”一個大膽的猜想,難以抑製地出現在風塵腦海中。

“這難道就是我會在這裏的原因?”從剛才疑似自己父母兩人的對話來看,他們正在商量著要把自己的孩子,也就是自己送走。不出意外,兩人最後選擇的地方,應該就是自己居住的村莊。

可是為什麽要把自己送走,究竟有什麽難言之隱,太過詳細的內容,卻無法得知,風塵隻能從方才的對話中,獲得些許無關痛癢的情報:似乎是因為有人要傷害自己。

想要繼續聽下去,因為這樣說不定就能夠知曉,發生在過去的事情。

可事實總是與內心期待相悖,風塵越是想要聽,現實就越是要阻止風塵。

沒等風塵反應過來,原本就不算清晰地畫麵,突然變成一片模糊,別說是風塵的父母了,就連原本還能夠看清的孩童風塵,在風塵眼中也成了一片朦朧的雲煙。

“可惡,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斷我啊!”拚命想要維持畫麵,可這樣的努力怎麽會有用?無論風塵怎樣努力,如何咆哮,發泄自己的憤怒,都無法改變,甚至是拖延片刻畫麵的崩壞。最後,在風塵麵前,就隻剩下了一片漆黑,先前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唯獨黑暗還殘留著。

“不要,不要這樣。”回到現實,躺在母樹腳下的風塵,因為方才的夢境,嘴裏不住念叨著夢話,此時,若是風塵睜開雙眼,定會為眼前一幕所震驚:風,強勁的風,各種各樣,各個方向,沒有規律的風,正在這東南峰山上肆虐,亂舞。

東南峰山的異變是風無疑了,而且是那強勁到可以輕易吹倒樹木,刮飛凡人的超強大風。如果不是因為風塵倒下的地方,是母樹腳下,寬廣的樹幹擋住了四麵八方的風,恐怕風塵早就不知道要被這一陣陣強風,吹到哪裏去了。盡管如此,風塵雖然免去被刮走的危險,卻依舊無法避免,被那些不間斷刮來的樹枝殘葉幹擾。

“嗯,什麽東西?”已經處於半醒半睡狀態的風塵,突然感覺到自己臉上蓋上了什麽東西,不由抽了抽鼻子,頗為不爽的嘟噥道。這東西自然是被風吹來的樹葉,樹葉沒有辦法弄醒風塵,換做其他的可不一定。而好巧不巧的,接下來要來的,正是可以弄醒風塵的東西。

一根半米來長,兩厘米見寬的樹枝,被狂風刮來,直直的朝風塵飛去。

“哎,”樹枝重重地打在風塵臉上,本來還迷糊在夢與現實中的風塵,被這飛來一擊正麵擊中,疼得叫喚了出來,捂著臉便爬了起來。

“我去,睡個覺都能被人打,還讓不讓人活了。”從睡夢中驚醒,風塵一陣不爽,揉了揉方才被擊中的部位,同時確認周邊的情況。這一看,風塵差點沒被嚇暈過去。原來,方才那根樹枝隻是先鋒,緊跟在那樹枝後麵的,是一大波枝葉灌木,正馬不停蹄地朝風塵襲來。

“艾瑪,這是什麽情況,不過就是睡個覺而已,至於這麽大排場麽?”風塵一陣驚呼,想要站起來躲開這一陣衝擊,可還沒等風塵慢慢吞吞的起身,枝葉和灌木便已經來到風塵眼前。“哎,也,”話還沒有說出口,風塵便被這大波枝葉灌木直接淹沒,嘴巴因為張開,一不留神吞進了不少枝葉,有些甚至差點跑進風塵的喉嚨裏,成為這一大早的營養早餐。

過了好一會,枝葉灌木的衝襲,才逐漸停了下來。風塵這才終於找到機會,從幾乎把自己整個掩埋住的枝葉灌木裏爬了出來。爬出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扶著母樹吐了半天,看起來是要把嘴裏所有的枝葉吐出來,才肯罷休。

吐了大半天,風塵終於弄幹淨了整個腸道,隻不過嘴裏的異味無法消除,還是讓風塵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到底發生什麽了,怎麽這些枝葉全部都跑這裏來了。”風塵一陣埋怨,他還不知道,除母樹外,整座山都已經一片混亂。幾乎每一秒,都有著樹木花草被狂風刮倒,隨後被那淩厲的風整個粉碎,化作殘骸飄散在空中,隨著風四處遊**。

“這,這就是這座山發生的異變麽?”從灌木裏爬出來,風塵放眼向外望去,目所能及之處,幾乎再沒有任何一棵樹的存在。不是被風刮倒,躺在地上隨波逐流,就是已經被粉碎得差不多,化作木屑融入風中。

“這,我要怎麽下山去啊?”風塵立刻就想到一個現實的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是不可能突破得了這種強風的。光是看到被風刮到天上去的大樹,風塵就已經可以預想到,自己就這樣跑出去,將會是怎樣一個下場:也和這些大樹一樣,被刮飛到空中去,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那種狀況下,除非說風塵氣運逆天,不然便隻有死路一條。

風塵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可是也不願意就這樣呆在母樹腳下。

留在這座山上,等待風塵的會是什麽,風塵猜不到。可直覺告訴風塵,若是就這樣留在這個危險的地方,等待風塵的絕不會是什麽好下場,哪怕此時此刻,有著母樹庇佑。

在走與不走間遲疑了許久,風塵最終還是決定孤注一擲,雖然這樣做,可能是走上一條不歸路。

決定要下山,風塵卻不可能就這樣大喇喇走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得明確風的流向,找出一條盡可能少碰到,甚至是碰不到任何強風的路線。

但是很快,風塵就放棄了尋找沒有風的路線,這種天真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放眼望去,這樣的路線,根本就不存在。風塵能夠選擇的,隻有多和少,而不是有和無。

怎麽去看風的流速,村裏人曾經教過風塵,風固然是看不見的,但卻不是無跡可尋。要想知道它的流速,就必須把無形化為有形,既然看不見風,那就看可以看見的事物:觀察被風刮起的事物,它們的流速如何,從而推斷出風的流速,究竟有多快。

這對於目前這種情況則完全不是問題,幾乎所有的風中,都夾雜著大量的木屑枝葉,一眼看去,流速什麽的輕而易舉就能推斷出來。

不過木屑枝葉多也有壞處,雖然容易看出風向和風的位置,可若是被波及了,卻比一般的風更加危險和恐怖。

通過這種方法,風塵最終確定下來的路線,竟然有數條之多,但每一條卻都有一個共性,必須要經過同一陣風,且這陣風的流速也非常之快,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卷進去。

“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如果可以,風塵想盡量避開這種強度的風,可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路線了。

要知道,其他路線,光是風塵看到的,就有三四陣風足以把風塵卷走,唯有這幾條是相對之下,還比較安全的。

“沒辦法了,那陣風就交給老天去看吧。”放棄任何僥幸想法,風塵隻做一些聊勝於無的祈禱,在心中衷心的希望,那陣強悍的風,在自己抵達前,能夠轉移或者是減弱,可內心深處卻很明白,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選擇了數條路線中最短的一條,風塵背著包裹,腰間別著怒塵刀,就這樣輕裝出發了。

還沒有走上多遠,風塵就明顯感覺到風的淩厲。因為之前和火狼對戰,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甚至都被這風吹走了不少布料,而風中的枝葉灌木刮在風塵身上,臉上,則是讓風塵幾乎睜不開眼來。

“才這種程度的風,就已經有這麽大威力,那陣風,我真的能過去麽?”真正感受到風的強勁,風塵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最初的判斷,究竟有多少正確性。

可是事已至此,步子也已經跨出來,風塵不可能現在回頭,就算事情超乎自己預料的範圍,風塵此刻,也隻能硬起頭皮,繼續走下去。

迎著風向前走,越是往前,風塵所承受的風強度就越大,沒走上幾步,風就已經刮得風塵頭都抬不起來,衣服上被撕裂的口子,也在風中被吹得更加大,幾乎被全部撕開。

這種情況下,風塵每踏出一步,都說不出的艱難,何況風裏的枝葉灌木,還會擋住風塵的視線,迫不得已,風塵最後隻有選擇趴在地麵上,一點一點地蠕動,向前緩慢移動。

不得不說,趴在地上的確是個好主意,不僅減少受風麵積,避開大部分風的攻擊,使得移動起來方便不少,另一方麵,風塵也幾乎不會再受到那些枝葉灌木的幹擾,能夠準確的沿著路線前進。

體會到這便利,風塵甚至都在心中懊惱,為何不早點發現這點,浪費不少時間。

但是很快的,風塵便發現,盡管趴在地上匍匐前進,比起直立行走容易不少,但也僅僅是容易不少罷了,碰到強烈的地麵風時,趴在地上並不會比站起來輕鬆太多。

為了避免眼睛受到傷害,風塵幾乎將頭整個埋在地裏,隻有當每次往前爬一段後,風塵才會抬起頭來看一眼,確認路線沒有走錯後,再低下頭去,繼續前行。

偶爾有被風刮來的樹枝落在風塵背上,如果是不怎麽粗壯的,倒也沒有什麽問題,可偏偏每次送來的樹枝,都沉重的讓風塵想要罵人,雞蛋粗細的樹枝已經讓風塵不敢硬扛,更別說那些碗口粗細,已經稱不上是樹枝,而是樹莖的東西了。而此時此刻,便有一截恐怖的樹莖,在風的吹拂下,徑直朝風塵飛來,逼得風塵不得不改變所處的位置。

擅自改變位置,很有可能就被風卷走,可若是不動,更是隻有死路一條。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在風塵看來,眼下這關都過不去,談未來更是無稽之談。

沒有遲疑,整個人向旁邊一滾,原本要砸中風塵的樹莖,頓時砸了個空,重重地落在地上,濺起的木屑和塵土,濺得到處都是,在地麵上直接砸出一個大坑來,看得風塵一陣心悸。

可還沒等風塵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突然換路線的苦頭就來了:一陣疾風吹來,幾乎正對著風塵的臉龐,無數枝葉和灌木塵土都沿著這陣風襲來,直接在風塵稚嫩的臉上,留下數十道觸目驚心的劃痕,帶起一滴滴鮮紅的血液,叫風塵差點沒有叫喚出來。可即便如此,心中卻還是在慶幸:幸虧這風裏沒有任何的大型物事,否則,自己恐怕就得交待在這了。

忍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也顧不上是不是毀容了的問題,風塵連忙將頭低下,朝著原來的路線移動。

雖然這邊的風力很強,卻依舊沒有辦法阻止風塵趴著移動,風塵就用這種姿勢,一點一點,慢慢地移回了原來的路線,算是脫離了險境。

剛才的擦傷不是特別嚴重,出血的傷口隻是額頭和鼻梁附近,在這種狀態下無法處理,風塵隻能忍著痛,繼續向前移動。“再努力一點吧,就快要到最危險的地段了。”雖然不是經常抬頭,但是移動了多少距離,風塵心中都是了然的,距離這條路線最危險的地段已經沒有多遠,風塵移動過程中也變得更加小心了。

“接下來這一段,從頭到尾都不能抬頭,隻要稍微抬起一點,就可能被風給卷走。”終於來到那最危險的路段,雖然還沒有真的進入,光是靠在外麵,就已經可以感覺到這風的強勁。心中不斷提醒著自己,風塵將頭再次低下,身體一緊,便要開始突破這段路了。

“唔,”頭一進入,風塵頓時感覺到,自己後腦的頭發被風整個卷了進去,甚至有些真的就這樣被風給卷走了。

所幸卷走的不多,不然風塵恐怕已經成了禿子,而這種被硬生生拔掉頭發的痛楚,也著實叫風塵難以忍受,不由得悶哼了一聲。

“居然強到這種地步,必須更加小心才行!”將身體再放低了一點,風塵幾乎是貼在了地麵上,小心翼翼的向前蠕動著。

當風塵進入半個身子時,後背的衣服已經完全被風卷走,現在風塵的衣服已經不能稱為一件衣服,前麵沒有布料,後麵也沒有布料,除了有兩個袖子安然無恙,根本什麽也沒有留下。“幸好現在是夏天,要不然凍都得凍死我。”風塵暗自慶幸著,有點苦中作樂的味道。

而就在風塵在風中奮鬥,尚不知能否逃出東南峰山的群風亂舞時,八座山正中央,也就是原本村子所在的地方,也上演著一出,同樣精彩的戲碼。

大概是在風塵昏過去,弓狀器物掛到嫩芽上,引起東南峰山異變時,風塵的家中,按照八座山方位放置的八件器物中央,一個圓形的紅色小球憑空出現了。

最初隻是一點點大,慢慢地變成綠豆大小,到最後,這小球越來越大,甚至已經超出小的概念,變成一個足足有一張飯桌大小的大紅球。

紅色大球長到飯桌大小後便不再增長,取而代之的是球外殼開始破裂,一道裂痕,慢慢變成兩道,三道,直到整個球上布滿了裂痕。

這個時候若是風塵在家,就會看到,這個滿是裂痕的大球,竟然從內部發出光芒,從裂痕中溢出。

隨著光芒的逐漸加強,原本紅色的球竟然慢慢變成了銀白色。並不是說球的顏色真發生了改變,隻是這銀白色光芒實在太亮,使得球看上去呈銀白色而已。

“老夫,終於能出來了。”一道蒼老聲音響起,語氣中滿是喜悅之情,聲音的來源不是別處,正是這顆詭異的大紅球。

突然,一隻手從球裏直接伸了出來,讓人驚奇的是,仿佛沒有碰到任何東西般,這隻手直接穿過了球麵,來到了外麵的世界。

也就在這隻手伸出的下一秒,原本就已經滿是裂痕的球麵,仿佛小雞破殼般,整個球就這樣碎裂開來,碎裂的部位一點一點掉在地上,卻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等到所有的碎片全都消失不見,藏在紅球裏的人,也終於顯露出其真實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