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生變化

照這個勢頭,要不了多久,糟老頭便能徹底擊破陣法,逃出這困了他近十年的囚籠。

可就是這樣一個大好局麵,糟老頭注視著陣法中心發生的一切,臉上地表情,卻並沒有多麽開心,甚至隱隱有幾許憂色,彌漫在眉宇間,難以舒展。

怎麽回事?難道他不願意離開麽?自然不是,之所以眉頭緊皺,是因為從剛才開始,便感覺到某種不祥地預感。

作為修者,那無比靈驗的直覺告訴他,眼前地一切並不可信。為什麽不可信,糟老頭自己不清楚,但是他卻無條件選擇相信自己座位修行者地直覺。

畢竟,在過去那無數次地生死之戰中,他都是靠著這份直覺,才存活下來的。

“到底是哪裏不對?”糟老頭思索著,不再隻關注著陣法頂端,而是環顧起陣法四周,乃至每個角落,想要從中獲取一些有用情報。

“那老家夥,在幹什麽呢?”看到糟老頭東張西望著,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風塵心下嘀咕道,想要開口詢問,又考慮到糟老頭可能在做什麽正事,要是突然打擾,可能又會和之前一樣,招致糟老頭不滿,風塵想了想,還是放棄了。倒不是說風塵怕了他,隻是不願意再添麻煩。

但糟老頭並不會讀心術,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風塵心裏想什麽,沒有人打擾,糟老頭也得以全神貫注在尋找端倪的工作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陣法每個角落,探尋可疑之處。

最終,還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心中的不祥預感,依舊是一團霧水,彌漫在心頭。

“難道隻是我多心?”糟老頭不禁想到,很快就被否定:直覺不會出錯,必然存在著問題,隻是沒有找到而已。

由此,糟老頭沒有放棄懷疑,但也沒有繼續搜尋,因為時間不允許。

將視線轉回陣法頂端,如果是陣法在暗中搞鬼,那麽說到底,隻要將陣法全盤擊破,一切就都不重要,真相自會明了。

然而糟老頭這一看過來,本來已經放棄找尋的疑點,卻在這一刻,陡然間出現在他的麵前,直接迎上了他的目光:陣法頂端,在一連串井然有序的配合攻擊下,蜘蛛網一般的裂紋,已經覆蓋大半個陣法,就連那猶如深澗般的巨大裂縫,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數道,使得那不可計數的藤蔓和小幻象,爭先恐後的紮了進去,轉眼間便將那寬廣的裂縫徹底填滿,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留下來。

小幻象們不斷啃食陣法,藤蔓則在不斷地扭曲掙紮,以此來一點一點擠壓,直至撐開整個裂縫,使得破裂的痕跡,變得越來越恐怖。而那些原本還顯得十分強勢的守衛,也因為這井井有條的攻擊,再無任何作為,出來便是死,死了繼續出來,白白消耗陣法自身的力量。

就是這樣一片大好的形勢,此刻的糟老頭臉上,可以說是麵如土色,不是因為心理變態,而是因為他終於在這一刻發現,眼前這所謂大好局勢,不過是一場幻覺罷。沒錯,幻覺,從陣法開始加強自身時起,幻覺就悄然出現了,沒有任何防範的糟老頭從一開始就被其迷惑,而這樣大好的形勢,也不過是陣法引導出的畫麵,真相如何,糟老頭不用看也能預料到。

有些不敢麵對,糟老頭卻還是艱難的做出了選擇。既然已經看出自己被幻覺迷惑,到了糟老頭這等修為,想要擺脫幻覺控製,也不過一念之間。

再次睜開眼睛,銳利的眼眸中,射出一道清明的神采,糟老頭的眼前,終於浮現出了真相本應該有的模樣。

正如糟老頭所預料的那樣,真相總是那麽殘酷,盡管糟老頭早有心裏準備,也還是在看見真相之後,忍不住心中哀歎。

解除幻覺時,順帶也幫風塵解除了幻覺,後者隻感覺眼前一閃,整個世界都為之改變。“這,這是怎麽回事?”看著陣法頂端,風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使勁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可是再次抬起頭來,世界卻沒有任何改變,還是方才一樣的場景和物事。

覆蓋大半個陣法的裂痕,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陣法屏障也消失不見,或者說,因為沒有足夠的攻擊,陣法並沒有顯化出來。那麽攻擊呢?連綿不斷的攻擊呢?都去哪了?每一次的攻擊都成功發出來了,卻沒有一道攻擊擊中了陣法,這些攻擊都去哪了?不是被守衛的盾牌擋住,就是被陣法有意的引導,造成了互相傷害,隨之,被全部抵消。

在陣法頂端處,隻有一大片守衛存在,沒錯,是一大片,不是一二十個,而是數百上千個。

密密麻麻分布在陣法頂端,光是這麽看著,都不覺心底一片冰涼。

看到這一幕,風塵心中湧過一股衝動,想要抓著糟老頭,質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事情會變成這個模樣,但是風塵最後還是沒有衝出去,忍住了衝動。

因為,他自己也隱隱約約猜到,這是因為什麽。

“幻覺,又是該死的幻覺,騙了我十幾年,到現在,還要繼續騙麽?”風塵喃喃道。

知道了真相,風塵又怎麽去質問糟老頭?可若是不去,風塵心中這口怨氣,又該往何處發泄。最後的最後,風塵隻能選擇最窩囊的一個方式,對著天,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大聲吼了出來,以此來發泄心中不滿。

“啊,啊。。。”聲音很大,大到聲音幾乎覆蓋整個陣法空間,卻無法轉變為最有利的攻擊手段,對這束縛他的陣法,造成一絲一毫實質性的傷害。

糟老頭聽見了風塵的吼叫聲,很清楚,也很理解後者心情的他,卻沒有任何的表示。

就算是聽見了,糟老頭又能怎麽樣?數百守衛,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就算雷獸和將軍像能夠對其造成傷害,可是一次也最多擊殺十名守衛,其他攻擊,完全被守衛擋住,根本就沒有辦法對陣法造成傷害,就連每次擊殺掉的,那二十名不到的守衛,也會很快就被陣法補充進來,幾乎等同於無傷。

此情此景下,糟老頭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打破僵局的辦法。

難道說就要這樣放棄麽?糟老頭默然了,放棄的念頭再次出現,距離上一次出現不過是小半時辰,兩者間隔的距離,短暫的讓糟老頭想笑,卻又笑不出。

風塵不知道糟老頭心裏是怎麽想的,但看到先前那種讓他不舒服的表情再次出現,不知道也就大概知道了。

“這一次是真的沒辦法了麽?”風塵不願意去相信,可怎麽看都是這樣了。

“隻能認命了麽?”風塵問自己,雖然不甘心,可是好像的確沒有什麽辦法。

本來,從一開始,所有的寶都是壓在了糟老頭身上,風塵能夠做到的,僅僅隻是幫糟老頭布置器物,現在就連糟老頭都要放棄了,風塵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又能做到什麽,去撕裂整個陣法?

“可惡啊!要是我也能做到什麽,哪怕隻有一點,哪怕根本沒有用,也比在這裏站著看戲要好!”風塵有些厭倦了隻是這樣看著,看著自己的命運被糟老頭抓在手中,那種隻要糟老頭失敗,自己也會跟著失敗的無力感,那種被波及的,沒有一點努力卻要被挫敗的感覺。

不甘的意念變得越來越強烈,甚至連糟老頭都沒有注意到,在他準備放棄的這一刻,另一個已經被他完全忽視的小人物,卻在無意間,憤怒至斯,仿佛那個直接接受失敗的人是他一樣。

糟老頭沒能注意到的事情很多,這也沒有辦法,他的心煩意亂,並不比風塵少。

風塵再次出現在糟老頭麵前時,糟老頭已經全身心投入到破陣工作上。因此糟老頭沒有注意到風塵有何變化,更沒有注意到,風塵原本空空落落的腰間,不知何時別上了一把刀。

而現在,這把叫做怒塵,被糟老頭同樣忽視了的火紅色長刀,在感覺到來自主人,來自風塵心中,那股澎湃的憤怒與不甘後,沉靜的刀,在這一刻有了反應。

劇烈顫動起來,閃爍著紅光,十分詭異。感覺到腰間的異常,風塵向下看去,正看見怒塵刀不住晃動,從腰間掙脫出來,然後,便在他目瞪口呆下,飛向那陣法頂端,飛向那數百守衛的所在地。

“怎麽回事,怒塵怎麽會突然?”一頭霧水,對修行一問三不知的風塵,根本就不知道怒塵刀為什麽會自己跑出去,如果不是因為接受了糟老頭帶來的一切未知,怕是這一刻,看到怒塵刀自己飛了出去,風塵恐怕不是疑惑怒塵刀飛出去的理由,而是疑惑這現象本身。

風塵不清楚,糟老頭卻知道是為什麽。感覺到一股陌生的力量出現,糟老頭朝力量源頭看去,卻隻看見怒塵刀飛向陣法頂端這一幕,包括風塵一臉的不解,也都被糟老頭盡收眼底。

“那小子,從哪裏弄來這樣一件武器?”隻是匆匆一瞥,糟老頭便可以百分百確定,怒塵刀是最純正的血煉武器,同時也排除掉風塵自己製作的這種可能性。

考慮到血煉武器的特殊性,加上從怒塵刀身上感覺到的,那股連他都有些震動,卻並不十分強大的力量,糟老頭在這一刻的推測,這把刀應該是風塵的親人為風塵煉製,用於保護風塵的。

“如果是那小子的親人為他煉製,該不會就和破開這陣法有關吧?”糟老頭想到一種可能性,臉上浮現幾許期冀之色。

陣法布置者並不是想要傷害風塵,風塵這樣一個沒有修為的孩子,何必用這樣的陣法困住?考慮到這些情況,糟老頭猜想布置陣法的人,極有可能是風塵的親人,為了讓風塵能夠在這裏安然長大,而刻意布置這樣一個陣法。

能布置出這種陣法的修者,糟老頭不敢小視,既然風塵背後有這樣的背景,真的讓風塵永遠生活在這陣法裏,也不太現實,由此,暗中為風塵留下一道可以離開這裏的鑰匙,待時機成熟,風塵便可找到鑰匙,自己離開這裏。

想是這麽想,糟老頭畢竟也不是神算,隻能推斷出這麽多來,而且很多地方,糟老頭也覺得不太合理,不夠嚴密,隻是眼下也在乎不了那麽多。

破不了陣,這些東西都沒有任何意義,這把刀是不是真能夠成為破開陣法的鑰匙,才是這一刻唯一的關鍵。

在兩個人的注視下,寄托著兩人的期望,怒塵刀終於逼近了陣法頂端。

守衛很快便發現了這位侵入者,盡管怒塵刀在所有侵入者中,無論從體積,還是威勢上來看,都是微不足道的,但作為敬業的守衛,還是派出了兩名成員,來攔截並且摧毀怒塵刀。

兩尊守衛對付一把刀,無論怎麽看,都是割雞用牛刀,小題大做的表現。

就連對怒塵刀懷抱期望的糟老頭,看到這樣懸殊的對決時,心中也難免有一絲動搖:萬一怒塵刀不是他想的那樣,是破開陣法的關鍵,隻是單純受到風塵情緒影響,一時衝動衝了出去的血煉武器,其實根本就對陣法產生不了任何威脅,那一切就完了。

風塵卻對怒塵刀抱著期待,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如果不能起到一點作用,那也就意味著風塵的徹底失敗,盡管這次失敗是他可以接受的。

不論兩人是抱著怎樣的想法,怒塵刀終於還是和守衛相遇了。

雖然來了兩名守衛,正式攔截時,也隻有一名守衛頂上來,用盾攔住怒塵刀的去路,同時另一隻手高舉起手中之刀,隻待盾牌擋下怒塵刀後,對著怒塵刀一刀劈下,便將其徹底擊毀:看來就連守衛也不認為,擊毀怒塵刀需要兩人的力量。

刀砍中水是什麽感覺?好像什麽都沒有砍中,又好像砍中了什麽。

不論答案是那種,結果就是刀紮進了水裏,這是不會錯的。而現在正發生的一幕,也是如此:就好像砍中了水一樣,怒塵刀砍中了守衛的盾牌,而這麵擋住了大多數器靈攻擊,可以扛住火燒,可以抵住水壓,可以耐住衝擊,幾乎無所不能的盾牌,卻被怒塵刀,猶如斬水般穿透而過,隻留下並不寬廣,也不狹長,甚至有些短小的裂縫,那是怒塵刀留下的痕跡。

而盾牌身後的守衛,也同盾牌一樣,被怒塵刀一刀穿心,穿透而過。至於那高舉著的手,也再沒有落下來。

就是這樣的始料不及,出乎所有人預料,怒塵刀沒有受到一點阻力般,穿透了一名守衛的盾牌和身體,繼續朝陣法頂端飛去,隻是這一次,再沒有人敢小視這把刀。

為了表示對這把刀的重視,陣法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號令數十名守衛同時匯聚在怒塵刀身周,包圍著怒塵刀,不約而同的,衝怒塵刀發起了猛烈攻勢。

怒塵刀的攻擊性很強,但卻不是無敵,隻要避開鋒芒就好了。

陣法的應對思路很簡單,趁著怒塵刀還沒有發揮出它的攻擊性,將其徹底摧毀。

這個方法看起來確實不錯,就連已經對怒塵刀滿懷期望的糟老頭也不禁有些擔憂,怒塵刀能不能在這幾十名守衛的攻擊幸存。而一直相信怒塵刀的風塵,此刻也不可避免的有些緊張。

幾十把可以輕鬆撕裂藤蔓,斬斷火焰的刀,從各個角度向怒塵刀同時落下,讓怒塵刀幾乎找不到可以逃脫的空隙。避開是不可能的,怒塵刀隻能選擇硬接這所有的攻擊。可是,這樣做真的好麽?要知道,這可是能夠一刀切開水缸般粗細的藤蔓,具有這等威力的刀啊。

原本以為怒塵刀會避開這些攻擊的風塵,看到怒塵刀沒有閃避的意思,不禁動搖了起來:該不會真的被摧毀吧?糟老頭低下頭去,他對怒塵刀能夠抵擋住這些守衛的攻擊完全不抱期望,甚至都不願去看,這屬於他和風塵,那最後一點希望的徹底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