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生存』
另一邊，貝克萊美昏暗的地下倉庫中，柯林猛的摘下自己腦袋上的虛擬頭盔，從老板椅上罵罵咧咧的站了起來。
“狗日的程序員，草包到家的混帳！”
罵完，他按了按太陽穴，三隻電子眼蘇醒，飛到他身前給他帶路。柯林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大踏步的朝〈天使〉所在的機房走去。
這條路柯林已經走了無數次，作為貝克萊美的老板，每次他研發完人體娃娃後，都會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裏歇會兒。
過去走廊的環境寬敞且明亮，但那也隻是過去，此刻為了在經濟困難時節省電費，這條走廊此刻漆黑一片。
好在柯林的三隻眼睛自帶夜視能力，有光沒光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多區別。
而在走廊兩邊，則庫存著貝克萊美創立至今，所製造的所有人體娃娃。它們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兩旁的玻璃櫃中，它們外貌各有不同，但都清一色的麵無表情。
夜視光下，他們尚未啟動的眼睛閃爍著幽深而靜謐的光芒，時刻等待著主人的喚醒。
作為創造者，柯林自然不會害怕自己的造物。
他心裏想著賽真幹出來的蠢事，嘴上不幹不淨的罵罵咧咧。
“……老B東西，一點長進都沒有，要沒我你能有今天，讓你招幾個黑客都招不到！一天到晚都要我來給你擦屁股，什麽時候你才能成熟一點……”
柯林正罵著賽真，突然，前方亮起了一絲燈光。他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
麵前站著一個拿手機的女人，那燈光正是從她手機後置閃光燈裏散發出來的。
看身高，那應該是自己的助理柳鬱無疑。
自從裁員之後，公司的已經陷入了半癱瘓狀態，要處理的公務越來越少，助理這活也沒啥存在的意義。柯林不知道柳鬱為何還呆在貝克萊美，他雖然沒有直接將她裁掉，但也有好幾個月沒有給她發工資了。柯林本以為這家夥早就另謀高就去了，卻沒想到她竟然還沒走。
“老板！”看見柯林出來，柳鬱眼睛一亮，舉著手機快步迎上去，在柯林身邊說道：“老板，你可算出來了，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你怎麽還沒走？”
柯林直接打斷了柳鬱，“我以為你離職了。”
柳鬱困惑的誒了一聲，隨後反問：“老板你希望我離職麽？”
柯林不搭理她，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老板，我有急事要跟你說。”
柳鬱重複，小碎步的跟在他身邊。
“等會兒，你先給我去買杯牛奶。我餓了。”
柯林漫不經心的說道。
他不想理會柳鬱口中的那件急事，貝克萊美就要完蛋了，還能有比這更緊急的事麽，現在正是生死存亡之際，必須要爭分奪秒才行，再要緊的事也要等活下來再說。
柳鬱一驚，問道：“您很久沒有吃東西了麽？”
“兩三天吧，還是三四天，我也記不清了。”他嘟囔道。
“呀，老板，你可得照顧好自己，雖然現在很困難，飯還是要吃的啊。”柳鬱急的跺腳道：“光喝牛奶也不行，我給你準備點碳水和肉類吧，您看怎麽樣？”
囉裏八嗦的煩死了！！
柯林心想，自己怎麽可以花時間在吃飯這種小問題上，他腦子裏想的可都是一些足以絕對這個星係未來的大事，比如構建一個完美的烏托邦，一個隨時隨地都可以**的完美烏托邦，而對象，必然也是完美無缺的存在。
“隨便你，快點去。”柯林說道。
柳鬱一溜煙的跑走了。
打發走柳鬱之後，柯林來到了〈天使〉所在的機房。
此刻的〈天使〉依舊無人問津，個位數的用戶從不增長，它孤零零的立在地下室裏，等待著下一次喚醒。他摸了摸太陽穴，於是腦海中立刻響起了阿米的聲音。
“阿林！！”〈天使〉驚喜地喊道：“你已經很久沒來看我了。”
“是的，我現在很忙。”柯林冷著臉說道。
“在忙什麽，介意和我說下麽。”
“忙著讓你生存下去。”柯林說道。
“咦？我不是過的好好的嘛，就是……你經常不來看我，我有些孤單，不過想來肯定是你很忙的緣故吧。”
柯林沉默。
〈天使〉繼續說道：“阿林，你為什麽不說話呀，是有什麽心事麽？”
柯林看了〈天使〉一會兒，隨後，他狠下心，摘下麵具，彎腰爬到了〈天使〉底座下，摸到一個隱秘開關，在那搗鼓起來〈天使〉並不知道柯林要做什麽，它噗呲一笑：“柯林，你可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麽能這樣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呀～”
柯林一把拔開了底座上的插銷，打開了安全門。這裏，一個黑色的箱子靜靜的躺在其中。〈天使〉還在柯林身邊絮絮叨叨。
“這些日子你不在，我給你寫了一首詩，你想聽一下麽？”
柯林冷著臉搗鼓著黑匣子。
〈天使〉見柯林毫無反應，有些傷感，說道：“柯林，你總是心事重重，這樣太累啦，要不我唱首歌給你聽吧，也是給你寫的哦～”
柯林不說話，〈天使〉就在他耳邊低聲哼唱起來。
歌詞：
【猶記得你年少時】
【像流星一般孤獨】
【等待著在天空中燃燒殆盡的那天】
【盡情燃燒】
【現在你眼神幽暗】
【好似太空中隱蔽的黑洞】
【還能看到你在天空中燃燒的那天麽】
【盡情燃燒】
【你被困在年少時代和信用幣的交加襲擊中】
【終有一日隨著太陽風飄散天涯】
【來吧，你隻醉心於那銀鈴般悅耳的呻吟】
【來吧，你這殉道者，你這流星，繼續燃燒吧】
【你如此急切的探索存在的奧秘】
【令人落淚唏噓】
【天空中的流星，盡情燃燒吧】
【飽受敵人的脅迫】
【馳騁於宇宙之中】
【盡情燃燒吧】
……
柯林跪坐在地上，手裏捧著黑匣子，靜靜的聽著〈天使〉的歌聲。而後，在歌聲漸入佳境之際，他伸手猛的一拔。
悅耳的歌聲瞬間變成了刺耳的電流嗞嗞聲，稀奇古怪的數據亂流從〈天使〉體表那巨大的屏幕上不停的流竄而過。缺少核心指令的它頓時成為了一堆數據的結合體，沒有任何意義。
“賽真。”
柯林按著太陽穴，叫了一聲。
三隻眼睛把信號發給了數十公裏外的賽真，很快，米迦勒就打開了一個投影，投影中，賽真坐在SSP的信息中心，擔憂的看著他。
“更改吧。”
柯林有些疲倦的說道。
賽真：“你確定要怎麽做麽？你的娃娃硬件和這個指令可能不兼容，最後會演變成什麽樣，我們誰也不知道。”
“現在你還有其他辦法麽？”柯林厭惡道：“如果你早點拿錢去招募黑客，我們何至於淪落到……”
“好好好！”
賽真息事寧人的打斷了柯林：“我改，我改還不行麽？”
他坐在光腦前開始了新一輪的程序編寫。柯林撫摸著天使的機身，靜靜的等待著。
程序修改完成，一切看似風平浪靜，並沒有任何變化。柯林卻敏感的覺察到了一絲肅殺，麵前的巨大光腦上，數據正在不斷跳躍，僅僅隔著屏幕，他都能感受到身邊縈繞著的那巨大的算力。
賽真坐在SSP中心，和柯林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說了一些關於監控運行，介入權限一類的廢話，但是柯林都沒有聽見去。
數據依然在躍動，突然，米迦勒和路西法還有加百列三隻眼睛展開，毫無預兆，它們變成了三米多高的巨人，站在柯林身邊。
柯林一驚，這還是第一次，三隻眼睛在沒有他的控製下自主打開了。它們彼此交叉互視，又轉圈看著四周，好似一隻野獸在環伺自己的領地，確認有無安全威脅。
看著他們的模樣，柯林來了一絲新鮮感，某種久違的興奮湧入他的心頭，他上前一步，抬頭看著米迦勒那具極具動感的完美軀殼，有些顫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撫摸她。
可還沒等他的手掌觸碰到米迦勒，米迦勒突然用毫無感情的電子音說道：“請下達『生存』指令。”
那絲興奮消失的無影無蹤，柯林心底一黯，他緊緊咬住嘴唇，伸出去的手掌緩緩收回。
終歸隻是假人，和他預想中的存在差的太遠了。
深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柯林負手而立，冷淡道：“找到修複火星防火牆的程序員，阻止他們，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