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窮困潦倒
盡管柯林在心裏下定決心要將貝克萊美繼續做下去，但現實卻並無法如他所想的那樣。很快，他們的小公司因為房租無法維係，而被房東趕離了住所。在太陽係的高消費條件下，他們身上僅有的一些資金也很快就被消耗殆盡。
一開始，柯林和賽真還能住在小汽車旅館裏，靠吃盒飯度日。但是很快，他們便連汽車旅館也住不起，盒飯也吃不起了。
懊惱的賽真多次提出要賣掉柯林的麵具，然後重新去找一份工作，但是都被柯林否決了。他依然在思考，思考著貝克萊美的前途。
從排屋離開的第二個月，也是柯林被赭岩算計後的第三個月。這一天，賽真拿著半盒比薩來到了破舊不堪的汽車旅館，看到柯林獨自一人躺在房間陰暗的角落裏，他戴著金麵具，一動不動。如同一具壞死的機器人，又像等待被解剖的圖坦卡蒙。
賽真叫了幾聲柯林，讓他起來吃東西，柯林卻一動不動，賽真再也無法忍受，這些日子無論他怎麽糾結，柯林卻像沒事人一樣，整天躺在**，既不工作也很少吃喝。
賽真又急又沒有辦法，這一天，再也無法忍受這巨大的不確定他伸手拿起了柯林的麵具，推開門，大踏步的朝外走去。
然而卻在出門的一刻被一根透明手臂攔住。那是加百列，它依靠在門框邊，有氣無力的伸出一隻手。由於貧困，它已經很久沒用換過電池了。
“你要去哪兒？”柯林問道。
“我要把麵具賣掉。”賽真說道。
“你把麵具賣掉我怎麽辦？”柯林問道。
“什麽怎麽辦？”賽真大聲的說：“你又不出去見人，頂著一張金麵具給誰看？”
柯林無言以對，隻能說的：“你不能拿走它。”
賽真說道：“現在我們賬戶上隻剩下二十三塊信用幣，這些錢還不夠買幾塊饅頭的，不賣掉它，我們拿什麽活下去，你要臉不要命了麽？”
柯林撐著牆壁緩緩從地上站起來，然而多日的思考讓他形銷骨立，肉體幾乎無法承載他沉重的思維。
“無論如何，你不能拿走它。”柯林說道：“你既然送給了我，我就對它有處置權了。”
“那我對我自己的命運有處置權麽？”賽真悲憤的大聲說道：“我能換一份工作麽，柯林，我受夠了，貝克萊美完了。我也不指望靠這個發財了，我隨便找個公司做程序員也比在你這兒強！”
“賽真……”
柯林看著發小，不知該說什麽。
賽真拿著金麵具，推開了加百列無力的胳膊，隨後奪門而出。
柯林趴在地上，找到了那半盒比薩，他胡亂的將盒子裏剩餘的食物塞進嘴裏，隨後帶著自己三顆無力的眼睛，追了出去。
天梯城透明而又絢麗的霓虹燈下，柯林一邊艱難的吞咽著食物，一邊跌跌撞撞的追趕著前方的賽真。那披薩因為幹燥而難以下咽，周圍卻並沒有一滴雨水。
隻有川流不息的懸浮車從柯林頭頂劃過，有如無數夢幻的光帶。由於電量的缺失，他的聽力逐漸淪喪，那些夢幻的光帶突然失去了聲音，變成了靜謐的河流。
在城市喧囂華美的廣場上，年輕人們踩著電動滑板高高躍起，他們腳上光亮的AJ仿佛在肆無忌憚的證明著自身的存在，然而同時躍起的人每個人腳上都有著同樣的AJ，他們每個人都穿著華麗而個性的外衣，變成了天梯城華麗燈帶中的一部分。
柯林跌跌撞撞從他們中間跑過，米迦勒第一個失去了電量，它在緊急製動係統作用下，落在柯林肩膀。
賽真越跑越遠，柯林伸出手，想要呼喚他的名字，嗓子卻被披薩噎住了。某種窒息感讓他想要流淚，那是大腦進化本能帶來的衝動，但是他並沒有眼睛，加百列和路西法也沒有流淚的功能。
他終於捂著脖子倒在了地上，身體劇烈抽搐起來，一旁有人注意到了柯林的不對勁，圍過來想要攙扶他。
柯林用力呼吸，可惜他沒有鼻子，隻能用嘴巴呼吸，披薩在堵住了他食道的同時也堵住了他的氣管，他奮力的抓著喉嚨，從喉嚨裏憋出兩個字：“滾……蛋……”
他人的同情讓柯林感到自身的軟弱無能，而他並不需要這種東西，他隻需要賽真，那裏隱藏著他向往的答案，他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答案是什麽。
他捂著脖子衝出了人群，然而擋在他麵前卻是更多的人群。不過他們並非因為特地在此阻攔柯林，而是因為水果手機恰好推出了最新款的產品，開始發售倒計時。粉絲們從廣場的四麵八方圍了過來，僅此而已。
有一棟樓那麽高的廣告牌裏，抖動著五顏六色的橫幅，那是最新一代水果手機的廣告詞。
【個性，時尚，私人訂製，讓你與眾不同。】
廣告內，年輕帥氣的男團們正在對著鏡頭舞蹈，一顰一笑一扭一抖，每個人都掏出了不同顏色的手機，有的紅，有的綠，有的藍，有的粉，有的紫。
廣告牌下的粉絲捂臉尖叫起來。
柯林跌跌撞撞的從人堆裏穿過，一個女人下意識的挪開屁股，讓開路。同時指著舞台的年輕帥氣的男團們說道：“他們真的好有個性！我真的好喜歡！”
一個男人說道：“真不敢相信，水果這次竟然出了這麽多種顏色，都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配色！”
密密麻麻的人群成千上萬，堵滿了整座廣場，每個人都在討論最新最個性的配色還有帥氣的代言男團。
路西法電量告罄，落在了柯林的肩膀上，柯林的視線更加模糊，他用力的分開人群，在窒息的壓力下，追逐著前方的賽真。
好不容易離開了人滿為患的個性廣場，這時候加百列也支持不住了，落在了柯林的肩膀上。
終於，他失去視覺和聽覺，如宇宙真空一般的黑暗和寂靜吞噬了柯林，他一頭撞在城市的銅牆鐵壁上。
……
遠處，賽真跑了一路，他越跑越難過。想到自己和柯林也算是相依為命幾十年，從兒童福利院開始，兩人就在一起廝混，一起打架，一起上學，一起吃喝，如今在他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候，自己卻要拋下他獨自離開，這種事怎麽看也不像個正常人能做的事，畢竟柯林還是個殘疾人。
跑著跑著，他的腳步不知何時變換了方向，開始向回跑。城市的霓虹射燈在他臉上流淌，不斷變換顏色，賽真糾結極了，這樣的人生，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路過一家銀行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他看見柯林葛優癱倒在銀行的牆角下麵，他腦門上，某基金公司的廣告正在LED屏幕中不斷閃耀——
【“基”情震**/把握“基”遇/“基”不可失/再掀“基”情】
廣告牌上一根紅線彎折著突破天際。
賽真捂住了額頭，仰天大吼起來。
“啊！！！！！”
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天梯城洶湧的浪潮中，遠處最新款的水果手機發售了，人們在歡呼中陷入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