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公司困境
由於赭岩突如其來的關注，柯林沒等下班便離開了神欲公司。跨出神欲公司大門的那一刻，加百列的身體伸展開來，從一個小小的眼睛延展成一個足足有三米高的透明巨人，它用纖細透明的骨骼在雨中為柯林撐起了一把黑傘，擋住了赤道地區頻繁的暴雨。
柯林走在加百列的傘下，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盡管他和賽真出於保密起見，並沒有親自注冊公司，而是借用了另一個發小的名字，但是他們的技術和程序卻藏不了。
現在的貝克萊美還相當弱小，他可不想引起赭岩的注意，一旦被赭岩這種財大氣粗的人盯上，公司想不覆滅都難。
加百列在懸浮車麵前為他拉開車門，柯林坐進懸浮車內，加百列重新蜷縮成眼睛，漂浮在他身邊。
“去塞班島。”柯林坐在車內說道。
懸浮車的自動駕駛係統聽到了聲音，從地麵緩緩升起，沿著洶湧的海水向遠處疾馳而去。
柯林坐在懸浮車內，看著外麵一閃而過的巨大太空電梯，還有波濤洶湧的太平洋，心思不由飄的很遠。
此刻的時間已經是3003年，早在三年前，他還沒從太陽係工程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和賽真私下裏創辦了人造人公司貝克萊美。然而和一開始的躊躇滿誌不同，這幾年來，他們的人體娃娃並沒有什麽市場，也沒有名氣，甚至連訂單都拿不到幾份。
反倒是赭岩的神欲科技，一經推出便吸引了市場廣泛的關注，各路投資人來個不停，各種融資拿到手軟。
公司的生存境遇讓柯林十分苦惱，如果不是依靠赭岩這邊的工資補貼，柯林都不知道該怎麽繼續維係貝克萊美的生存。
懸浮車經過半小時的飛行之後，落在太平洋中心的一處小島上。這裏是塞班島，臨近第九號天梯。暴雨中，太空電梯在海水中微微晃動，劇烈的波濤撞擊在太空電梯的身體上，卷起巨大的水花。在太空電梯的身體上，一個巨大的漢字“【九】”清晰可見。
走出懸浮車，加百列重新為柯林撐起雨傘，他順著積水的街道來到了塞班島的一處小型住宅區，這裏一棟棟排屋矗立在此。
來得其中的一棟排屋前，加百列蜷縮成球落在他的掌心，他把加百列往門上輕輕一按，眼睛卡進了貓眼所在的位置。
門鎖打開，柯林走進了這棟租來的排屋，排屋內很簡陋，沒有什麽裝修，倒是隨處都是散落的零件和有機材料。
順著樓梯走到地下室，柯林打開地下室的門，頓時一陣煙霧撲麵而來，恍如仙境。隻不過煙霧裏彌漫著嗆人的味道，那是香煙的味道。
柯林揮手擊退了煙霧，看見在這處並不大的地下室內，橫七豎八的坐著七八個人，這幾人都圍一張地毯打麻將，賽真赫然也在其中，他手裏抓著一副麻將，嘴裏叼著一根煙，摸完往桌上一甩。
“八萬。”
“胡了。”
另一個叼著煙的男人說道。
他把牌麵往桌上一攤，幾人頓時發出懊惱的呼聲。
贏牌的人笑嘻嘻的拿著手機在剩餘幾人臉上掃，掃到賽真身後的時候，他臉色一變，說道：“老板，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幾人回身一看，看見站在後麵的柯林，頓時大驚失色，賽真更是嘴裏的煙頭都嚇掉到了褲襠上，他忙不迭的起身拍著褲襠，一邊拍一邊抱怨：“柯林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回來了？”
柯林看見幾人打牌，氣不打一出來，他抱著胳膊質問道：“我不提前回來還不知道啊，每次回來都看你們一個個正襟危坐，我一走就在公司打麻將，真有你們的，工作做完了麽？”
幾人麵露難色，麵麵相覷，不說話。
賽真歎了口氣，對柯林說道：“沒有訂單啊，你說幹嘛，對著光腦發呆麽？”
“沒有訂單不知道出去跑，去推銷啊！！”
柯林很生氣的說道。
他這麽一說賽真更是大吐苦水：“現在市麵上鋪天蓋地的都是神欲科技的廣告，你這讓我們的廣告怎麽打的出去，根本沒人看。”
柯林臉色變差了。
他話引起了其他員工的共鳴，公司的財務官說道：“現在那些網站投放廣告的費用都很高，更別提咱們這個行當本來就是灰色，不太見光，人家要價更高，您要再大肆打廣告，咱們就沒錢進原料了。”
柯林臉色更差了。
公司負責銷售的人則歎息道：“老板，人家現在打電話來，都是問我們能不能做那種帶叮叮的女性，那種東西你又不讓我們做，咱們能怎麽辦，不打麻將能做什麽。”
柯林臉色十分難看，他問道：“難道除了那種變態的訂單之外，就沒有一點正常的需求麽？”
一名員工打開投影，在地下室投射出一道顯示屏，顯示屏上，員工進入了網站——紳士之家，這裏都是全網著名紳士聚集地，也是很多**測評中心。剛一登進網站，柯林就看到了神欲科技那巨大的廣告。幾乎占據了整個網站的版麵。
隨後，員工又打開貝克萊美的界麵。
畫麵瞬間冷清，整個貝克萊美的界麵裏隻有寥寥數件產品；沒有廣告也沒有生氣。
員工指著顯示屏說道：“這個月隻有三個訂單，都在這裏。咱也都完成了，可事實是，咱的東西就是不受市場歡迎，能怎麽辦嘛。”
柯林坐在椅子上，看著這個月的三個訂單，以及訂單下的用戶回饋。
來自匿名用戶的評價：【東西挺好用的，但隻是這種程度的話，我為什麽不去找正常人呢？算了，看在是新公司的份上，給個三星吧。】
柯林看著用戶的評價，一時間感到頭皮發麻。
【為什麽不去找正常人……】
【為什麽不去找正常人……】
【為什麽不去找正常人……】
這幾個字跟魔咒一樣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無法忍受。
好像有人在拿一把鋒利的小刀在他的腳踝刺個不停，他還不能躲。
他強行逼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其他評論。
來自數字用戶1422635182的評價：【跟神欲家的玩具比起來差遠了，毫無新意，呆逼之作，一星不能再多】
柯林使勁的拍了拍額頭，內心開始懷疑人生。神欲科技的那些產品是他做的，但他也是硬著頭皮做的，他並不認為那些怪異的產品擁有什麽美感可言，為什麽別人都喜歡那種東西，難道真的是他的審美有問題麽？
惱怒的柯林直接右鍵刪掉了該條評論。
隨後，他看到了第三條評論。
來自假麵紳士的評價：【能動的玩具固然讓人眼前一亮，但是還是少了點什麽，每次用完都感覺很空虛……】
這算是唯一一條正個八經的評論。
每次用完都很空虛……
柯林看著這句話，陷入了沉思。
空虛，那好像是常態。還記得他去找合成人女郎的時候，沒有哪次結束後不空虛的。他也找過不少書籍論文檢索過緣由，但書籍中隻是記載著這是男性不應期的表現。大腦經過充分刺激，短時間內不能再產生快感。
可是空虛又能怎麽辦呢？
這種生理上的問題又不是出在娃娃上，而是人類本身的設定就是這樣，他柯林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想的頭疼的柯林下意識的打開了神欲科技的版麵，試圖在神欲科技中找到答案。
剛打開了神欲公司的用戶評論區，進去的瞬間，柯林就看到裏麵密密麻麻成千上萬條熱評。
〖“太刺激了吧！”〗
〖“設計師會玩啊！”〗
〖“一個字，吊，兩個字，牛逼！”〗
〖“這都是人能想出來的點子麽？不過我喜歡。”〗
〖“能不能做個兩個頭的美女，一個柔美一個帥氣？”〗
〖“為什麽我女朋友褲子脫下來沒有XX，哎，一定是女朋友出問題了。”〗
除了這些插科打諢的之外，柯林還看到了大量專業的測評。這些都是各大玩具廠商寫的長評，配以圖文，被大量轉載，每一個下麵都有幾十萬點讚。
如此熱鬧非凡的評論區再對比貝克萊美冷冷清清的評論區，柯林腦殼有些暈，他捂著頭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員工看著神欲科技評論區的熱鬧景象，又看著癱坐在椅子上的柯林，不由猶豫道：“老板，雖然我們已經提了很多次了，但是你能不能做點跟神欲科技一樣的產品啊，那些產品的核心都是你製造的，程序也是賽真哥寫的。現在他們家市場火爆，貨物肯定供不應求，咱們做點類似的產品，肯定也能喝到點湯。”
路西法和米迦勒飛到了那名員工的臉上，狠狠的瞪著他。那員工被兩隻眼睛一瞪，不由後退一步。
這時，公司負責銷售的員工站出來，說道：“老板，賺錢嘛，不寒磣，抄也就抄了，人家神欲用的本來就是你的技術，你再抄點他們的創意，沒什麽。”
其他員工也紛紛附和，說道：“對啊，老板，不寒磣。”
“我覺得寒磣！！”
柯林坐起身，大罵道：“這怎麽就不寒磣，這種怪物東西讓你們用，你們會用嗎？”
員工們麵麵相覷，一名員工站了出來，說道：“老板……不瞞您說，我用您給的工資，也訂了一台神欲科技的娃娃，就等一個月之後發貨了。”
柯林氣的嘴角直抽搐，差點沒暈過去。
這時，賽真站出來了，說道：“柯林，你為什麽不想模仿神欲科技家的產品啊，市場明明很看好他們的家的產品，人家還說神欲公司就是太陽係未來的XP風向標呢。”
“那不過是一群扭曲的怪物，滿足最低賤欲望的怪物，我不會用那種東西。”柯林淡淡說道。
“這……”
賽真撓撓頭：“那你為什麽要造人體娃娃啊，人體娃娃本來就是滿足需求的。就像廚子哪怕做的菜自己不喜歡吃，顧客喜歡吃，那也要做啊。”
賽真的話讓柯林覺得刺耳，他無言以對，隻把手指移到了太陽穴，關閉了自己的聽覺和視覺。
然而盡管關閉了知覺，寂靜的黑暗中，賽真和其他員工的話仍然不斷盤旋在他耳畔。
他當然知道模仿赭岩的創意可以短暫的獲得大量訂單。但如果直麵自己的內心，自己為什麽想造出人體娃娃呢？
當然……是因為地球現在不允許合成人販賣繁衍權了，他再也無法獲得性福了。
如果他造的娃娃連他自己都用不下去，那還有什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