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源洛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海豹不停的拍擊著自己肥厚而圓潤的小腹，發出響亮而悅耳的聲音。
“嘿嘿嘿……”
源洛盯著視頻裏的海豹，嘴巴高高翹起，露出癡癡傻傻的笑容。
在少年眼中，那視頻中的海豹就像最紅牌的夜店小姐，渾身上下每個角落都散發出該死卻又致命的**，令他欲罷不能。
“啪啪啪！”
一個十幾秒的短視頻宣告結束。
坐在駕駛艙頂部的源洛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的將進度條拖到了最開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那隻肥美誘人的圓滾滾海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拍擊。源洛同樣咧開嘴，露出癡癡傻傻的微笑：“嘿嘿嘿嘿……”
就在少年的頭頂，碼頭吊機那粗大的吊臂嗡嗡轉動。
那吊臂下，用鋼索懸掛著的，是一個個容貌千嬌百媚的人體娃娃。有男性也有女性，他們身體清一色符合黃金比例，女性蜂腰長腿，柔若無骨，男性肌肉精壯，骨骼發達。
不過那些娃娃大多傷痕累累，缺胳膊斷腿。粉色的仿生血液往下直滴。
這些都是在火星各大城市被人郵寄回去總部維修的娃娃，早些年間，貝克萊美公司在娃娃的質量上下過很大一番功夫。當年它打出來的廣告語是“久搞不壞”，那時候的人體娃娃，甚至比伊氏鐵皮號飛船還耐用。
但後來，貝克萊美發現，質量優秀的娃娃銷路並不好，它競爭對手的劣質娃娃，質量比它更差，銷量卻比他更好。
經過深入調研之後，貝克萊美發現，人們買購買娃娃回去，絕大多數都是為了發泄，在太陽係這種高壓社會下，一個打都打不壞的娃娃，隻會給人徒增懊惱和失落。
所以到後來，貝克萊美公司的廣告語就變成了“比真人更像人”。
不過，隨著人體娃娃銷量猛增的同時，還有娃娃返廠維修的次數。以及——貨運飛船司機的業務。
“喂，源洛。”
有人在下麵喊。
源洛聽到了，但他懶得理會，自顧自的盯著手機屏幕刷著和海豹拍肚皮有關的短視頻。
外麵那人喊了幾聲見沒人理會，煩躁的使勁拍了拍飛船的鐵皮門：“喂，傻子，你是聾了麽？”
源洛露出吃了屎一般的表情，他十分煩躁的關閉了手機，低頭看了一眼。
下麵站著一個棕色皮膚的男子，他叼著香煙，穿著髒汙維修服，有一雙透明的黃色眼睛。
是貝佐斯，貨運艦隊的後勤主管。
貝佐斯手裏拿著一個隻有紙頁那麽薄的顯示屏，罵道：“臭小子，今天的貨晚上十點之前一定要送到太空站，晚了貝克萊美維修部就要休息了！”
“吊機晚來了一個小時，我十點到不了。”
源洛寡淡地說。
“快埃隆節了，兄弟們都忙。”
貝佐斯好像完全沒聽見源洛在說什麽，他粗聲粗氣地說道：“別遲到了，要扣錢的！”
遲到和源洛無關，扣錢卻扣他的錢。
很不公平。
可源洛不喜申辯，嫌麻煩。反正申辯也不能改變什麽。
他跳下飛船的船頂，落在貨運公司的那台老舊伊氏H1號飛船前。
這是一台厚重且破舊的小型飛船，它長十米，艦身油漆剝落，活像個皺巴巴的火柴盒，毫無美感可言。
伊氏H1是貝克萊美人造人公司配給的飛船，專門用來運送人體娃娃，速度不算快，唯一的優點就是經久耐用。
雖然極破，但這是源洛現在唯一擁有的東西，他和這艘飛船相依為命兩年多，靠它吃飯，也靠它討生活。
他摸了摸飛船冰冷粗糙的外表，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一些，好似在撫摸妻子的下巴。而後，源洛拉開飛船門，熟練而矯健的躍進了駕駛室。
駕駛室內，掛著一袋用於提神的清新劑，手套箱裏是幾份紙質貨運單，一杯未拆封的牛奶。還有幾張從雜誌上剪下來的褪色照片，用膠帶貼在飛船頂端的玻璃窗上。
照片裏，一望無際的大海碧波**漾。
人造娃娃被整整齊齊的塞在集裝箱裏，再由吊機放在了H1貨運飛船的船艙裏。火星的低重力下，飛船晃了晃。
源洛掃了一眼大海的照片，轉動鑰匙，點燃了飛船引擎。伊氏H1的底端噴出紅色的火焰，將飛船微微托起。
這時候，玻璃窗又被拍了拍。
源洛一看，後勤主管貝佐斯似乎還有什麽話要對他說。他按下艦窗。
貝佐斯趴在艦窗上，吐了口煙，說道：“對了，還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
“什麽事？”源洛冷淡的按下飛船抽風機開關，把煙霧抽走。
貝佐斯又吐出一口煙：“伊甸園下午給我發來了通知，說是你每個月要上繳的養育貸款從400信用幣漲到了500信用幣。”
源洛：“變成了百分之二十五？”
“嗯。”
“為什麽，理由呢？”源洛困惑的問。
“通貨膨脹。”
貝佐斯吞雲吐霧的說道。
“通貨膨脹我工資又沒漲。”源洛吐槽了一句。
貝佐斯笑了，聳聳肩，“我隻是跟你說一聲，最終解釋權在他們手上，你知道，合同就是這麽寫的。”
說完，他把手插在吊帶褲裏，吊兒郎當的走了，和他的工友們勾肩搭背，估計是準備去沙漏海的某個酒吧裏喝酒。
伊氏H1飛船拔地而起。
駕駛室裏，源洛一手握著操控杆，一手取出手機，將它架在飛船駕駛艙的安全氣囊蓋板上，說道：“小管家。”
〖“淘淘小管家為您服務～”〗
薄薄的手機投影出一個可愛的藍色彈彈球，用愉快的聲音說道：〖“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源洛說：“查一下伊甸園生物科技公司最近的新聞，看看有沒有關於提升養育貸款的。”
〖“正在為您搜索中……哦，找到了～”〗
彈彈球用賣萌愉快的聲音播放道：
〖“3020年12月30日新聞，伊甸園生物科技集團決定，將年滿十五周歲的被養育者貸款上調五個基點。〗
〖此項決定引發了大量人工後代的抗議，但伊甸園發言人聲稱，多出來的五個基點將用於太陽係新家園建設。〗
〖伊甸園生物集團，一直以來本著竭誠為太陽係服務的理念，優化基因，優化教育，優化……”〗
源洛臉上肌肉微微抽搐，“知道了，不用念了。”
小管家立刻閉嘴。
在三十一世紀，大量人口並非來源於自然養育，由於種種不可描述的原因，人口出生率在文明發展的某個階段突然斷崖式下降，麵對無限下降的繁衍意願和爆炸性的技術突破。
人類繁衍後代的任務落到了各大生物公司的頭上。
通過男性**與女性卵子的結合，在人工子宮內合成新的嬰兒成了這個年代的常態。
一開始的種種倫理爭議也隨著人**炸後產生的龐大紅利而被衝淡，伴隨著第一代倫理學家們的死去，合成嬰兒已從爭議變成了必須。
既得利益者並不在意人口是怎麽來的，太陽係有那麽多空地等待開發，而開發總是要人的，如果沒有男女願意養育後代，那麽公司則非常願意代勞。
可合成嬰兒並且將嬰兒養大需要大量的成本，而這成本的來源便是成年後嬰兒的工作收入，也就是所謂的養育貸款。
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不可避免，死亡和稅收。
在這個宇宙中生存，除了要給星際聯邦交稅之外，作為合成人的源洛還要給自己的“父母”交稅，雖然他的“父母”有上億子女，也記不得他的名字。
〖“主人，您不開心。”〗智能小管家非常人性化的問。
“這個月的賬單拿給我看看。”
源洛平靜說。飛船速度放慢，緩緩從沙漏海的碼頭上空劃過。
手機立刻投影出了一個圓環，圓環之上，清晰的標明著，稅收、食物、儲蓄、生活四項。其中稅收占據了一半左右的位置，儲蓄又占了一小半，食物和生活隻占一點點。
“幫我看看從哪裏可以擠出100信用幣。”
源洛吩咐道。
手機小管家立刻計算起來——
工資2000信用幣，聯邦稅百分之十五，300信用幣。
養育貸款百分二十，400信用幣。
日常進食，300信用幣。
儲蓄金，每月300信用幣。
房租，550信用幣。
生活，150信用幣。
算了一通後，小管家說道：〖“經過計算，如果想保持現在生活不變，您的儲蓄必須由300信用幣一個月下調到200信用幣一個月。”〗
“不行。”
源洛眼神再度從飛船頂部貼的那張大海照片上掃過，“唯有儲蓄不能動，從食物和生活上想想辦法。”
小管家又拉開了食物、生活兩項。算了半天，它有些委屈巴巴地說道：〖“您每個月如果再吃得更少，就會影響到身體機能，從而影響開飛船的狀態，隻能少存點錢了。”〗
“不行！”
源洛握緊飛船的操控杆，堅決道：“儲蓄不可以動。”
〖“那就沒有辦法了。”〗小管家撅嘴說道。
“我……”
源洛沒來得及說話，飛船已經緩緩的駛出了停泊場，進入了川流不息的火星表麵。
〖“您要送貨了，主人，請保持專注哦。”〗
淘淘小管家用萌萌的語氣說著毋庸置疑的話，圓球噗呲一聲在空中消失不見。
“萌泥馬勒戈壁的萌……要你教老子做事……”
源洛枯燥的說道，伸手把薄薄的手機按了下來，神色陰鬱的提高動力，伊氏H1貨運飛船發出顫抖的轟鳴聲，迅速的朝上方的太空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