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腐爛
T-a從這個憊懶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一抹隱藏的極深的乖戾和反叛。她終於放下心來。如果真的是男朋友，是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的。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正常合成人該有的心態。
她不再抱著雷琦烿親，大大咧咧地說道：“看來你真的和她沒什麽瓜葛，既然如此，那我可倒要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你很有錢？”
源洛指著雷琦烿問道：“我先前看到你在電視上懸賞她，出價一千萬信用幣。”
“昂。”
T-a聳聳肩，“這一點我不否認，世上比我有錢的人估計也沒多少。”
源洛吞了口唾沫：“我把她帶來了，你什麽時候把一千萬信用幣給我。”
T-a一愣，隨後皺眉說道：“喂，你這可不對，她明明是我找到的，怎麽能說是你送過來的，我還覺得是從你手裏搶過來的呢！”
源洛煩躁道：“那我救了你，你的命值多少錢？”
“這……我不知道，感性上來說應該是無價的，客觀上來說，大概是我的全部身家吧。”
T-a說道：“可我也不能把我全部身家給你，這樣吧，我給你一千萬，你把賬戶給我，我分十天給你，算是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這些錢足夠你一個合成人爽一輩子了。”
源洛呆滯片刻，隨即狂喜。真的是被雷琦烿這家夥給忽悠瘸了，這個短發女比他想象的爽快多了，根本沒有賴賬的意思。早知如此，他就該第一時間將雷琦烿給送過來。
“我現在手機報銷了。”源洛說道，“賬戶給不了你，你先給我買個手機。”
短發女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
“嗬，我手機也報銷了。這樣吧，我待會兒讓人送兩個過來。”短發女說道。
“我要最新款的水果手機。”
“小意思。”
源洛越看這短發女越順眼，比看雷琦烿要順眼一百倍。天見可憐，活這麽久終於讓他遇到了一個富婆。
然而看著看著，一抹鼻血從富婆的鼻腔中流了出來。T-a一愣，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說道：“我流鼻血了。”
源洛點點頭：“你流鼻血了。”
短發女吮了一下牙花，發出哢擦一聲脆響，她伸手一摸，從口腔裏摸出的帶血的牙齒碎片，愣愣說道：“我牙也掉了。”
源洛：“你牙的確掉了。”
一縷黑色的東西從她腦門上滑落下來。
“我頭發……我的頭發……我頭發掉了。”
短發女結結巴巴的恐懼道。
源洛淡定點點頭，“可能你要禿了。”
突然，源洛想到什麽，麵色大變，他一把抓起雷琦烿的胳膊，翻過她的腕表，表麵上，蓋革計數的數值高達五千倫琴，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他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口中血腥味翻湧。
雖然逃過了核爆，但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放射源之後，雷琦烿和他本身都已經沾染上濃烈的輻射，這些輻射會讓接觸他們的人都受到高能粒子的衝擊。它們就像看不見的子彈，不斷的穿透周圍的一切物體。
恐懼彌漫在源洛心頭，他並不清楚這其中的細節，但看短發女的模樣，還有她皮膚下緩緩變紫的血管，顯然已經是離死不遠了。
“喂！喂！富婆！”
源洛大喊道：“你不要死啊，你還沒給我結賬呢！”
“我怎麽……怎麽可能會死……”
T-a說道，一邊說話一邊吐血，她看著自己手，哭泣道：“這……不對勁，我究竟是怎麽了……？”
“哪裏能救你？”
源洛忙不迭的重新發動了懸浮車，大聲喊道：“快給我一個坐標。你這麽有錢，不會就這樣掛掉吧。”
“我車上有……呼……呼……西南空域……奧林匹斯城上空的空港裏，有……有一艘泰坦郵輪，那……那是我……那是我的……”
話音未落，她腦袋一歪，口吐血沫，開始抽搐。
“喂，富婆，富婆！！？”
源洛大喊。
富婆不理會他，就是抽搐。
“啊啊啊啊！！”
源洛發動懸浮車，在車裏狂罵不止：“想搞點錢怎麽這麽難啊！！”
懸浮車朝著西南空域飛了過去，在太空城中，懸浮車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但是進入太空之後，懸浮車的速度就完全不夠看了，即便這是一台最昂貴的豪華懸浮車，它的速度也比不上一台普通的貨運飛船。
二者根本不是一個概念上的載具。
飛了足足半小時，麵前的黑暗絲毫不見減少。相對於浩渺的宇宙，這輛懸浮車的速度就跟開玩笑似的，隻能飛到一千公裏每小時，和蝸牛慢爬沒有任何區別，這速度讓源洛完全無法忍受。
身旁的富婆抽的不行了，源洛可以看見她那精致的指甲正在緩緩脫離，漂浮在空中，最可怕的是她親吻過雷琦烿的嘴巴，此刻已經完全變紫，血水不斷從其中流出，如同一株腐敗的鮮花，端的是可怕無比。
而她身下的雷琦烿也沒好到哪裏去，紫色的血管緩緩爬上了她的臉龐，昏迷中，她的身體不斷抽搐。被源洛撞出一個大鼓包的地方更是自動腐化破裂開來，猩紅的血點在車廂內飄的到處都是。
這兩人淒慘的模樣讓源洛不忍直視，他摸遍了自己的全身，卻無意中發現自己的指甲有一點鬆動，這發現令他絕望。
“操你媽的自然人，操你媽的紅毛鬼，操你媽的太陽係，老子為什麽會被你們這樣懲罰……”
懸浮車內，源洛受折磨的靈魂咬牙切齒地質問宇宙。
但是並沒有人回答，他隻有把控製著懸浮車全速前進。
五小時過去。
黑暗沒有任何變少。
十小時過去。
黑暗沒有任何變少。
整整一天過去。
麵前的黑暗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源洛算了算時間，意識到以這輛懸浮車一千公裏每小時的速度，他要用整整十五天的時間才能回到空港。十五天，那時候別說輻射，就是餓也餓死了。
更別提懸浮車的內循環係統已經在核爆中損壞了，冰涼的太空使得這架懸浮車如同冰冷的鐵棺材。而這時，他也能看見自己皮膚上出現的密密麻麻的浮腫鼓泡，十分惡心。
什麽一千萬，什麽富婆，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他看著身旁那兩坨抱在一起的蛋白質，心裏直犯惡心，就是死他也不想跟自然人死在一起，僅僅是跟她們呼吸同一個宇宙的空氣就已經足夠讓源洛惡心了。
“玩你媽。”
源洛徹底絕望，他把方向盤一扔，對真空比了個中指。
隨後，他一腳踹開了懸浮車的車門，車內所有的氣體一掃而空。窒息中，他取出了胸口那張皺巴巴的照片，緩緩向太空艙外遊去，冰涼的真空令他的身體迅速結冰，他並無畏懼，隻是麵無表情的盯著那片已經褪色的大海。靜待死亡的到來。
大海變黑，視線被什麽東西遮蓋。
他翻起眼皮，上方有巨物無聲懸停。恍惚間，他看到巨大的鯨魚從水中遊過，遮擋住了一切光芒，源洛隻能看見它的邊緣在陽光直射下泛著金光的邊緣。
好像賭徒在賣掉股票的下一秒股票開始直線拉升。
已經放棄一切希望的源洛忍不住想罵娘，他強行用腳勾住方向盤，把自己重新拖進了冰冷的懸浮車內。高處那飛船不知為何懸停，源洛也無法和它取得聯係。
隻能捂住嘴巴，啟動懸浮車，向巨大的鯨魚飛過去。
鯨魚越來越近，源洛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就在窒息前最後一秒，他恍惚間看見有幾個穿著太空服的人從鯨魚上落了下來，落在懸浮車旁邊。隨後，他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