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階層
很快，雷琦烿便後悔和源洛說了那樣的話。因為她發現這家夥實在是太能說了，從海豹的種類，到海豹的起源，海豹的進化史，甚至海豹喜歡的食物，喜歡的溫度，討厭的天敵，他都如數家珍。
“……其實，最可愛種類還是豎琴海豹的幼崽，純白色，有黑色的大眼睛，一般來說它們都很喜歡吃魚，如果能夠在零下十度的空氣裏喂給他們一桶魚，再愛撫一下它的肚子，那種體驗一定爽翻了……”
“……海豹肥美的身體也會引起其他生物的覬覦，鯊魚啊，白熊啊，甚至早期人類，都會大量的捕殺海豹，這導致海豹數量越來越少，有很多很可愛的種類甚至都滅絕了，特別是一種灰色的僧海豹，它的頭圓的好可愛。哎，要是能留下一點基因片段就好了，說不定還能把它複活……”
“……”
不知道說了多久，說的雷琦烿頭都昏了。
好在手機及時地震了一下，一份臨時的身份檔案發到了她的手機上。她趕緊打斷源洛：“好了好了，等辦完這個案子，我帶你去地球親眼看海豹，現在的話還是先進太空城。”
源洛意猶未盡的咂巴咂巴嘴，明明很討厭這個家夥，卻能滔滔不絕說這麽久，真是不可思議。
短暫的交流過後，源洛想到了那塊被射穿的手表，他知道，在找到歐文之後，他一定會和雷琦烿分道揚鑣。
處理完外公發來的信息之後，雷琦烿拿起手機，貼在源洛臉上掃了一圈。很快，一份新的信息檔案便在雷琦烿手機內生成。
雷琦烿將手機遞給了源洛，說道：“你現在的身份是SSP機械安全部門的技師。明白麽？”
源洛看著照片裏的自己，還有後麵一連串光鮮亮麗的履曆，驚訝得無以言表：“你要我假扮自然人？”
“是的，暫時假扮一下。”
“可是，我的眼睛……”
源洛很猶豫，自然人和眼睛與合成人有天壤之別，一眼就能看出來差別。
“這倒是個問題。”
雷琦烿四處看了一下，在駕駛艙內翻翻找找，卻並沒有找到墨鏡一類的東西。這時，她看到儲物箱裏一個老式的駕駛頭盔，上麵密密麻麻的有很多線纜。
“你怎麽不用駕駛頭盔？”雷琦烿拿起頭盔問道。
源洛瞥了眼那玩意，傲然說道：“太低級了，隻有和飛船毫無契合度的人才會使用。”
“但是你可以用，對麽？”
“差不多吧。”
源洛說道。
“這就行了，你戴上頭盔，一切見機行事。”
雷琦烿不由分說將頭盔等死在了源洛頭上。
頭盔內深出幾根極細尖刺，迅速的刺進了源洛的脊柱，源洛感到身體一哆嗦，一道道微弱的電流裹挾著大量的信息湧入了他的大腦。
探頭和雷達變成了眼睛，直視幾萬米的深空，視角也變成了三百六十度的超大廣角。而引擎則變成了大腿和手臂，隻要源洛願意，隨時都可以讓它們啟動。密密麻麻的參數在虛擬現實加持的腦海中閃爍。
源洛雖然沒用過駕駛頭盔，不過原理倒也清楚。在太空中飛行，速度動輒十幾萬公裏每小時，這樣的速度絕大多數人是反應不過來的，而有了頭盔之後，視角和處理信息的能力都會得到大幅飛躍，能夠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障礙物。
稍微習慣了片刻，源洛就接受了這種全新的駕駛方式。他用腦海下達了指令，飛船四個引擎同時噴出等離子體，向太空城緩緩駛去。
接近太空城後，這裏密密麻麻停滿了戰艦，那些戰艦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深空，每一艘戰艦都排列著數千門等離子大炮，這些武器可以瞬間讓一枚小行星汽化，沉默的彰顯著太陽係最高武力。在奧林匹斯城的事件發生後，整個太空城都如臨大敵。
太空城入口處，源洛的飛船被兩艘小型戰艦攔了下來，他從蛇男手中騙來的飛船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衝角和尖刺，一看就不像是自然人使用的飛船。
源洛在頭盔裏很遠就看見了遠處的戰艦，從戰力上來說，自己這艘飛船的衝角殺傷力不如一門等離子炮的萬分之一，但是其中透露出的野蠻無疑是自然人的大忌。
十幾名穿著太空服的士兵飄到源洛飛船側舷停了下來。
雷琦烿趕緊打開了飛船的無線電，無線電裏傳來聲音，
“這艘飛船沒有經過空港的登記，你們是什麽人，來做什麽。”
雷琦烿對著無線電說道：“我是SSP，剛剛從火星辦案回來。”
“請出示一下相關證件。”士兵說道。
雷琦烿拿出呼吸麵罩扣在臉上，飛出了載具，將手機遞給了麵前的太空士兵，士兵接過手機掃描了一遍，又掃描了一遍雷琦烿的身體，放下脈衝槍敬了個禮。
雷琦烿回了一禮。
“那個人也要接受檢查，警官。”
士兵指著戴著頭盔的源洛說道，“現在進入太空城的任何人都要接受檢查。”
“這是他的證件。”
雷琦烿將源洛手機遞了過去。
士兵們掃描了一遍後又說道：“讓他下來，我們掃一下臉。”
雷琦烿皺起眉頭，她看到另一邊同樣有一艘豪華飛船飛了過去，而那艘豪華飛船隻是被敷衍的攔下問了幾句話，隨後便放行了。
“你們進去搜不好麽。”雷琦烿淡淡道。
“這……”士兵們顯得有些猶豫。
“那是我屬下，他的身體被改造過，整個人都屬於飛船的一部分，離不開椅子。”
幾個漂浮著的士兵麵麵相覷，為首的士兵說道：“警官，咱們部門不同，目的卻是相同，請你還是配合我工作為好，畢竟現在形勢很緊張，到處都是危險的合成人。”
說著，一名士兵飄到舷窗附近，敲了敲舷窗。
源洛腦袋微微轉動，飛船的探頭已經將一切都傳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不知道雷琦烿要拿這樣的場麵怎麽辦，在這種情況下，一旦被發現是合成人，隻怕是神仙也跑不了，無論他的駕駛技術再高，麵對這麽多戰艦，結局都是死路一條。
雷琦烿看著這樣的場麵，內心同樣焦急，她發現自己小覷了自然人防範的決心，或者是這艘飛船實在是太顯眼了，完全不像是自然人會開的家夥。
就在這時，戰艦裏的一名士兵突然飄了過來，用無線電對為首士兵說道：“隊長，上頭的電話，讓我們不要管這艘飛船。”
士兵很驚訝：“上頭是這麽說的。”
“是的，雷警官在執行秘密任務，不能聲張。”士兵說道。
幾名士兵立刻在太空中飄的筆直，敬了個禮。
雷琦烿鬆了口氣，心想關鍵時候還是外公靠譜。沒有讓她因為這種小事而倒下。她回了一禮之後鑽入飛船。源洛用意識控製著飛船向太空城內緩緩飛去。
進入太空減速通道之後，雷琦烿心有餘悸的對源洛說道：“找個地方我們得把這艘飛船換掉，否則實在是太惹眼了。”
源洛點點頭，沒有說話，他看著身邊的減速通道。上一次可怕撞擊事件造成的損毀已經不複存在，此刻的減速通道內飛船如織，那些都是自然人的飛船，其中每一艘飛船都整潔而優美，和他駕駛的這隻滿身尖刺的豪豬完全不同。
穿過兩道氣密艙後，飛船進入了太空城的內部。
太空城源洛雖然來過很多次，但過去他並沒有用駕駛頭盔，不曾放大過自己的感知。但在駕駛頭盔的加持下，他可以成倍成倍的看見太空城的細節。
這裏的地麵是平整異常的金屬，隨處可見都是綠色的植被還有晶瑩剔透的噴泉。在街道的長椅上，有自然人在悠閑的用麵包喂鴿子。
太空城裏的建築多是透明，隔著玻璃幕牆，源洛可以看到很多俊男靚女拎著包包在樓中商場漫無目的閑逛。一些氣質金領優雅的坐在咖啡廳裏，小心翼翼的不讓咖啡弄髒口紅，她們驚訝的看著腳下緩緩駛過飛船。
這些家夥都活的很精致，源洛心想，他身下的野獸悶悶不樂的發出低吼，引擎中的動力被文明壓製，如同動物園的老虎，供人欣賞。
進入太空城後，源洛找了一處小型空港。將飛船停了下來。而雷琦烿則去一旁的無人便利店給源洛拿了一副墨鏡。
戴上墨鏡之後，二人順著太空城的街道向前走去。在此過程中，源洛一直看著周圍的商店和晶瑩剔透的高樓。它們是如此一塵不染，幹淨的讓人困惑。
為什麽文明容不下塵埃？
雷琦烿不知道源洛在想什麽，隻見他一直看著街道兩旁的商店，隻覺得他們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於是問源洛，“你餓了麽？”
源洛點點頭。
“我們去吃些東西吧。”
說完，雷琦烿拉著源洛，信步朝旁邊一家商店走去。
門口，源洛突然想到什麽，一把拉住了雷琦烿的胳膊，說道：“你忘了？你沒有錢。”
雷琦烿則說道：“太空城裏的一切商品都是免費的，你可以隨便吃。”
源洛震驚的瞪大眼睛，他來太空城幾千次都沒聽過還有這個規矩，從小到大他受到的規訓都是萬物有價，尤其是自然人的物品，更是昂貴的不可思議。
雷琦烿神色有些黯淡，她知道這條規矩隻是針對太空城的自然人，那些自然人太過富有，以至於在他們身上收取吃飯的費用毫無意義，反而會浪費時間讓他們付賬，為了留住他們，太空城的一切對自然人都是免費的。
但是對於合成人，並沒有這樣的規矩。
店內，依然幹淨的一塵不染，隨處可見的都是明亮的幾何切割。雷琦烿拉著源洛來到大廳，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潔白的盤子，塞到源洛手裏。
在大堂中，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上百種五花八門的餐具，每種餐具裏都有源洛此前從未見過的食物，這份陌生讓他感到渾身不在。他不由的開始懷念飛船的駕駛艙，甚至開始懷念SSP的監獄。
在監獄和駕駛艙裏，他是主宰，是無所不能的存在，而在這裏，他什麽都不是。
“隨意一點，想吃什麽就拿，肯定不用你花錢。”
源洛機械地拿了幾種從沒見過的食物，裝在盤子裏。坐回位子，一板一眼的吃了起來，由於拘束，他甚至無法品嚐出口中那精美食物的味道。
這時，源洛聽到了犬吠聲。
“汪汪！”
抬頭一看，臨近座位上有一名打扮的極為精致的少婦帶著她的寵物狗在用餐，那隻狗被修剪的整整齊齊，毛色雪白，蓬鬆無比，它穿著衣服，坐在椅子上。
少婦挑著一塊彩椒，哄著身旁的狗，讓它去吃。
但那隻狗似乎並不喜歡吃彩椒，一直叫個不停。而女人則耐心的勸誡：“來，莉莉，吃點蔬菜，吃蔬菜對身體好。”
源洛看著那少婦，目光充滿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