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狂熱
源洛騎在摩托飛艇上，飛快地穿行於集裝箱之中。夜風吹著他的腦袋，他把手伸進懷裏，摸出那張大海的照片，思維逐漸活泛起來。
監獄被毀，奧林匹斯城被轟炸，這些大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火星。他不相信自然人會無所作為，很快，他們的報複就會接踵而至。
到時候，火星變成什麽可怕的地方都不奇怪。在這種時候留在星球表麵，和等死沒什麽區別。
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弄到一艘飛船，帶上充足的物資，去太空呆上個十年八年，或是換個星球生活，或是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飛船。
想到自己的老本行，源洛把照片收回懷中，趴在摩托艇上，急速掠過火星表麵的沙地。
日出時分。
源洛來到了太陽湖，和沙漏海一樣，這裏也是合成人密集的卸貨裝貨區域，其中停泊著很多飛船，這些飛船大部分都沒有起飛。
他也在此地的建築上看到了很多巨大屏幕，屏幕上反複播放著一段段新聞，新聞中，是無人機轟炸奧林匹斯城的畫麵。
一個穿戴整齊的主持人正在淚流滿麵的讀著稿子：
【“昨夜，十三架無人機對火星奧林匹斯城自然人居住區域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轟炸，轟炸分別摧毀了居住區，行政區，包括監獄區。】
【造成死亡人數高達兩百，受傷人數不計其數。這或將是幾百年最可怕的恐怖襲擊。】
【火星太空城最高行政長官十鈈表示，將嚴厲采取禁戒措施，進入戰時狀態，並且啟用軍隊來維護所有自然人的安全。】
【與此同時，地球聯邦銀行將火星的安全評級由A下降到B，由此引發的火星馬爾斯指數在當天下挫百分之二十……”】
昨夜發生的事件已經傳開了，隻是，死亡人數高達兩百……
源洛心想，光監獄裏死掉的囚犯和SSP隻怕都不止兩百，隻不過那些都是合成人，並不會計算在新聞中屬於“人”的計量單位之中。
遠處走來了黑壓壓的隊伍，那些隊伍中人舉著無數旗幟，他們都是擁有五顏六色眼睛的合成人，他們舉著自製的牌子，密密麻麻的在顯示屏下大喊著口號。
【“合成人的命也是命！”】
【“禁止提高養育貸款！”】
【“自然人滾出火星！”】
【“滾回地球！”】
原來是大規模的示威遊行。
源洛對這些東西並不在意，新聞也好，轟炸也好，遊行也好。他去過宇宙，也見過太空城，對於自然人的強大心裏完全有B數，這些合成人的行為在他眼裏毫無意義。
他騎著摩托艇從合成人遊行隊伍身邊飛過，路中有人手持武器瘋狂呐喊，檢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眼睛。源洛也不例外，被攔下檢查了很多次，還有很多人給他發了很多傳單。
源洛看了眼傳單。
傳單上畫著五顏六色的眼睛，頂上寫著金燦燦的大字——
【招募義士，在太陽湖中心舉行反對自然人集會。一起為火星更美好的未來奮鬥。】
【發起者——太陽蛇男】
發起者的名字吸引了源洛的注意力，太陽蛇男。
他聽說過這個誇張的名字，這人是太陽湖一帶的飛船管理員，手底下管著不少出租飛船，源洛過去在貝克萊美工作的時候，聽過此人。
沒想到他居然在召集反自然人集會。
源洛看著身邊浩浩****的隊伍，心裏一動，把摩托艇停在路邊，自己則混在遊行隊伍裏，濫竽充數的揮舞著手臂。
一路走一路喊，最終來到了太陽湖的中心地帶。這裏架設著十幾尊巨大的喇叭，還用鋼筋搭建了一個舞台，舞台背景是一個大LED屏幕，屏幕上反複播放著白天在奧林匹斯城發生的襲擊。
遊行隊伍停在了屏幕前，高舉手臂，不斷呐喊，這些呐喊一開始雜亂無序，喊什麽的都有，最後則慢慢變成了：“蛇男！蛇男！蛇男！！”
伴隨著呼喊，一個穿著西裝，脖子上紋著纏蛇紋身的男人登上了舞台。於是下麵的合成人高聲歡呼起來。
屏幕下方，蛇男拿起話筒，大聲喊道：“兄弟們，同胞們！看到今天發生的事情了麽？”
“看到了！”
下麵的合成人齊刷刷的喊道。
蛇男大聲喊道：“一百多年來，我們在太陽係，出生入死，日夜無修的工作，拿著最低的薪水，平均壽命隻有三十五年，卻連一間奧林匹斯山的廁所都買不起，隻能整天住在集裝箱裏，兄弟們，你們說，這是為什麽！？是我們不配麽？還是那些自然人太貪婪？？”
“太貪婪！太貪婪！”
合成人隊伍大聲喊道。
不少人甚至在呼喊中流下眼淚。
“憑什麽那些奧林匹斯山的自然人可以活到幾百歲，坐在飛船裏四處看風景？這片火星是他們開發的麽？還是說這裏的土地上印著他們的名字？”
舞台上的蛇男嘶聲力竭地吼道：“鑽過**就比沒鑽過**的更尊貴麽？”
遊行的合成人沸騰起來，他們揮舞著手臂，狂吼著意義不明的話語，用最原始的方式發泄著情緒。
源洛站在人堆裏，一動不動，既沒有被感染，也沒有被觸動。
轟隆隆！
舞台轉動起來。
一名跪著的男人從舞台下麵被拉了出來，他們嘴上都被繩子封死。手和腳都被牢牢的固定在舞台上。
蛇男一把攥起這男人的頭發，指著他的眼睛說道：“兄弟們，看到沒有，沒有異化的眼睛，這是我從奧林匹斯抓回來的自然人，這就是一直以來壓迫我們的東西！為什麽我們要為自然人工作，為什麽我們要為公司繳納養育貸款，公司收了養育貸款之後又為我們做了什麽？那些狗屁自然人根本沒把我們當人看過，我們難道要把他們當人看麽？”
他的話戳中了在場除了源洛之外的每個人的內心，無數垃圾落在了跪在舞台中央的男人腦袋上，暴亂的合成人發出狂吼：“殺了他，殺了他，殺了自然人！”
男人跪在舞台上的人拚命掙紮，不過嘴巴被封，他不能發出聲音。隻能極度恐懼的嗚咽。
源洛在人堆裏皺起眉頭，看著舞台上那家夥的眼睛，的確是黑色，跟合成人五顏六色的眼睛完全不同。這蛇男，當真是打算掀起一場暴動麽，按理說他有不少飛船，也去過太空，理當知曉自然人的可怕才是。
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蛇男露出一抹微笑，他手臂中彈出一把利刃。
伴隨著刀光一閃，鮮血噴濺而出，被機械手臂切斷的腦袋被蛇男拎在手中，四處展示。
四麵寂靜無聲。
大概沒有人想到蛇男會如此幹脆果斷的斬斷自然人的頭顱。
突然，示威人群猛的爆發出齊刷刷的歡呼。
“蛇男！蛇男！蛇男！”
合成人高呼著舞台上人的名字，有人甚至痛哭流涕的跪地伸出雙手，如同看待救世主一樣看著他。
手提腦袋的蛇男此刻和英雄一般站在舞台上，環視四周，高聲喊道：“這是我們的火星！！不是他們自然人的火星！！我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們要有偉大的事業要做，從今天開始，讓合成人開始偉大！！”
底下的合成人也附和他，齊刷刷的喊著：“開始偉大！開始偉大！開始偉大！！”
聲音如雷鳴般震動，傳出老遠。
在這狂熱之中，蛇男單手下壓，看起來冷靜了一些。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終於平息，隻聽蛇男沉著地說道：“今天，我們不用再忍耐了，我們要和這些貪婪成性的自然人決一死戰。不過，戰爭是要消耗資源的，為此，我需要大量的物資，我需要最英勇的戰士，我需要……”
“還不夠！！！”
源洛陡然在人堆裏大喊起來，用最大的力氣喊道，他的聲音是如此之大，以至於蛇男的聲音都被他蓋了過去。
舞台上的蛇男萬分詫異的看著人堆裏的源洛，隻見他單手一撐，矯健的跳上了舞台，奪過蛇男的話筒，對下麵的示威人群大喊道：“隻殺一個自然人，夠嗎！？幾百年的壓迫，世世代代的奴役，從那些冰冷的機器中誕生，再默默無聞的死去，如此仇恨，僅僅是一個人的鮮血就可以衝刷的嗎？”
蛇男一臉懵逼的看著突然跳上來的源洛，站在他身邊張著嘴巴。
剛剛平息的呼嘯被源洛這麽一挑，重新燃燒起來，舞台下麵成千上萬的合成人被鮮血刺激後，爆發出巨大的呐喊聲：“不夠！不夠！不夠！！”
蛇男提著腦袋，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人，我願意做您最英勇的戰士！”
源洛抓著蛇男的肩膀，癲狂喊道：“給我一艘飛船，我去炸了奧林匹斯山的首府！”
人群倒吸一口冷氣，提著腦袋的蛇男腳步一晃，瞪大眼睛看著這位衝上來的少年。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說道：“那……那樣的話，你……你會死的！”
“死又有什麽可怕的！”
源洛唾沫星子橫飛地喊道：“我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天，蛇男大人，我受夠了這麻木不仁的生活。這地獄一般的世界，請你滿足我這份卑微的願望，讓我變成火焰，燒盡奧林匹斯山的罪惡吧！！”
說著，源洛向身下的合成人張開手臂，呐喊道：“兄弟們，見證我吧，我要你們親眼看著我飛向奧林匹斯山！燃遍世上的每一寸罪惡！讓我們合成人開始偉大！”
“開始偉大，開始偉大，開始偉大！！”
口號一波接一波。
蛇男張著嘴，腦門滲出了一些汗。
“蛇男大人，請給我一艘船吧！”
源洛抓著蛇男的胳膊大聲喊道。
如此慷慨激昂的陳述讓聽眾們痛哭流涕，他們紛紛為源洛高喊：“給他船！給他船！給他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