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衍聖公的打算

鉛筆這種硬筆,如果百姓的識字率上來了,其實比毛筆方便。

不過在儒家士子壟斷了知識傳播權的時代,鉛筆注定不會有太大的發展,除非未來皇帝掃盲,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張異並不看好鉛筆的使用,

往軍中賣,這好像是一條路子,這玩意如果讓斥候帶在身上,可能會比木炭方便一點。

張異沒有多問,他知道老朱這種商人,未必會將鉛筆當成賺錢的手段,說不定虧本貢獻出去,還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但這一切和他沒什麽關係,常家也好,他其他的門路也罷,張異並不關心。

關於常家可能會出現的風險張異已經告知了,怎麽做是黃和自己的事。

酒過三巡,侍衛來提醒朱元璋應該回宮了。

張正常也收到暗示,知道自己該離開。

“張兄,你明日要進宮,聖上一定龍顏大悅!”

朱元璋臨走前握著張正常的手,送上祝福,張正常百感交集,龍顏大悅還是龍顏大怒,不還是您說了算嗎?

“皇上,徐將軍他們的隊伍,明日早晨可以入城!”

檢校給朱元璋報告了徐達一行人消息,朱元璋眼睛眯成一條線,嘴角的笑容很是玩味。

“明日午時,安排孔克堅進宮,張正常晚上一些!”

皇帝說完,徑自上了車,留下諾大一個黃府和若有所思的高見賢。

……

應天城外,某個驛站之中。

一位老者望著遠處應天府若有所思。

“衍聖公的身子好些了嗎?”

老人的身後,站著一位三十多歲,身材英偉的男子。

老人沒有回頭,麵對身後大明軍中第一人徐達,他始終有些怨氣。

不過形勢比人強,當應天府那位皇帝通過徐達帶來那句話,他不得不在形勢未明朗的情況下,被迫前來應天朝見大明皇帝。

他心不甘,卻也不敢不從。

一路上,他借著身體抱恙,已經拖了一些時日,但路再漫長也有走完的時刻,眼看應天府近在眼前,孔克堅心中的煩躁也日漸鬱悶。

“身子已經好了一些了,也不敢不好,畢竟大明天子都說了,老夫的病再不好,就是看不起他了!”

孔克堅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絲怨氣,徐達如何聽不出來?

隻是他不會,也不想參與到他分外之事,所以才會難得糊塗。

同時,他也為眼前這位衍聖公感覺到一絲惋惜,他也明白孔家的人有自己的驕傲和自信。

自信儒教成為天下正統之後,至聖先師的子孫天然擁有讀書人的優待,這種優待,隨著一代一代皇帝的封賞,已經變成孔家人的自傲的資本。

流水的皇帝,鐵打的孔家。

隻要他孔克堅不涉及謀反,就算那位皇帝再對自己不滿,該給他的東西依然會給。

他不甘心的是蒙古那些土包子給得更多,讓一直被供養在神壇上的孔家人,很懷念權勢的力量。

徐達不懂孔家的驕傲,但他卻熟悉那位發小。

恐怕這位衍聖公會很失望。

“徐將軍,老夫倦了,就讓我兒在這陪我就好!”

“那衍聖公早些休息!”

二人身邊,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儒生,正是孔克堅的兒子孔希學,他見徐達要走,朝著徐達微笑。

徐達默不作聲,退出二人的房間。

留下當代和未來的衍聖公四目相對。

“父親,您本想抱病不出,讓兒子去應付這大明天子,但終究功虧一簣!”

孔克堅麵色陰沉,道:

“為父不來,那些人的刀就要落在咱們孔家頭上了,跟這些土匪沒有什麽好說的,隻能應付,如今天下未定,雖然大明皇帝大勢已成,但元軍在北方並非完全沒有希望,我們孔家萬萬不可在天下局勢未定之時,對應天的朝廷表現得太過熱情!

若是真有一天王師南下,皇上會誤會我們孔家!”

說起這件事,衍聖公孔克堅依然意難平。孔希學卻是明白父親的怨憤。

孔家地位超然,正常不管誰得了天下,都要將孔家捧著。隻是孔家卻不想這麽快入局。

原因是朱元璋雖然在應天府稱帝,建立大明,可他要推翻的朝廷其實在北方依然擁有大片的領地。

元朝雖然已經露出敗相,卻也不是沒有一線生機。

按照孔克堅的算計,大明不能得罪,但他也絕對不能在天下局勢定下來之前接受大明的封賞,他稱病不見徐達,隻是派著孔希學應付徐達,就是要守好和大明之間的分寸。

徐達好忽悠,本來他已經妥協,準備讓孔希學進京麵聖。

誰知道大明皇帝突然來了指示,質問孔克堅,是不是看不起大明?

唉……

“那父親,明日我們應該怎麽做?”

“明日覲見皇帝的時候,老夫會‘舊病複發’,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去應付!”

父子二人說到這裏的時候,牆外,一個檢校收起自己扣在牆壁上的監聽工具,然後在隔壁奮筆疾書。

將這些對話內容記下來,封裝,孔克堅父子之間的對話,在三個時辰之後已經到了皇宮。

夜,深!

應天府的夜晚早就進入宵禁,皇宮的門也是大門緊閉。

東閣,朱標伸了一個懶腰,打起哈欠。

他再看上首的皇帝,依然奮筆疾書。

朱標對於認真工作的朱元璋,崇拜毫不掩飾。

明明跟張正常喝酒,皇帝也喝了不少,正常情況下,他今日應該早日休息。

隻是洪武皇帝的勤奮,就連他這個年輕人都感覺跟不上。

老朱喝了一口濃茶,就埋首在如山高的奏疏之中,不知疲倦!

“如果你倦了,就回去休息,朕再再看會奏疏……”

朱元璋雖然專心工作,卻也知道朱標的動作。

朱標聞言,笑:“父皇都沒休息,兒臣豈能獨眠,兒臣陪著父皇就是!”

父子二人對視一笑,老朱正想起身結束今天的工作,外邊有人來報,有密信。

“這麽晚,宮門都關了,哪來的密報?”

朱標不解,老朱卻心知肚明。

他從太監手裏接過封好的信,打開,快速瀏覽,然後黑著臉交給朱標。

朱標看完,臉色也難看。

“看來張家弟弟說得沒錯,人一旦走下神壇,有了欲望,就昏招頻出!”

朱標放下密信,心中對孔家的那點顧慮,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