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終產者與理想鄉
事情有些不對勁。
第一，囚籠港是不能連外網的。
第二，女掌櫃是被高度監控的。
第三，不止女掌櫃，其餘店鋪也都充滿了冒險者風格，甚至還有直接拿巨型飛船改裝的店鋪，這些人一樣處於高度監控中。
所以，女掌櫃為什麽會知道懸賞的事？
難道說……
“女掌櫃曾經就是接了任務的冒險者？”
歌莉婭湊過來看了眼路塵手裏的紙條，忽然想起什麽，眼咕嚕一轉，篤定道：
“這還用說嗎？她肯定是冒險者，店員都是她的船員，隻有那些機械臂是賽昂星的。”
“她們是接了協會的懸賞，但任務失敗被抓了，才變成賽昂星的永久性免費勞動力。”
“而且不止她一人，這裏都是冒險者，所謂囚籠港，根本就是冒險者的監獄。”
“我猜啊，賽昂星人就是故意發布虛假懸賞，也不能說完全虛假……總之跟阿登費馬一個樣，妥妥的釣魚執法，專門抓上鉤的冒險者作免費勞動力，不幫賽昂星賺個上億靈石，是不放你走的。”
歌莉婭一通分析，說的滔滔不絕，言語篤定，漂亮的眉宇間頗有智者的神色。
路塵覺得很有道理，差點以為說話的是別人，忽然，一臉驚訝的看著歌莉婭。
“你這麽大了，智商還能提升？”
歌莉婭白了路塵一眼。
“你怎麽罵人呢？智商這種東西，隻有弱者才需要！”
路塵一愣，你咋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呢！
難怪在鐵鏽星邀請他一起出海的時候，歌莉婭十分坦誠的說自己是個笨蛋，一船容不下兩個笨蛋。
“不靠智商，你是怎麽分析出來的？”
“我被抓過！”
歌莉婭擲地有聲，氣勢如虹。
路塵無語。
“被抓了還這麽拽，咋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呢？”
歌莉婭雙臂環胸，盛氣淩人。
“我被抓了，還能逃出來，這難道不是本事嗎？”
路塵扭頭看著被她雙臂環胸擠成層巒疊嶂的襟懷，好奇的問道：
“這麽說，你也被植入過胸腔監控器？”
歌莉婭光聽著，就渾身一哆嗦。
雖然是魅魔，但她有潔癖，不喜歡身體被外物入侵。
“還好，在那之前我就逃了。”
路塵也沒再追問，在他看來，賽昂星的旅程到此為止了。
“行吧，既然是釣魚執法，我們就不趟這個渾水了，換個星球補給。”
歌莉婭一聽，忽然不高興了。
“你怎麽區別對待呢？”
路塵一怔。
“怎麽了？”
“你對小愛說，要複仇才能強大，怎麽到我這就跑路了？”
歌莉婭還挺委屈，一臉失寵的表情。
“何況，不還有三千靈石的懸賞金麽？雖然是釣魚執法，但這個懸賞是冒險者協會審核通過的，你要真完成了，他必須給錢！”
路塵還是搖了搖頭。
“不行，我們對賽昂星一無所知。”
“你不熟，我熟啊，我給你帶路。”
“不，還是太冒險……”
歌莉婭一看路塵油鹽不進，來硬的不行，隻好來軟的。
路塵坐在駕駛席上。
她就一屁股坐到駕駛席的扶手上，摟著路塵脖子套近乎。
“作為船長，可不能要偏心呀……你還想補魔不？”
可惜，她的魅魔技能十分生疏，完全是外行。
一屁股坐在扶手按鈕上，把飛船給坐偏航了……
路塵連忙穩住船身，一巴掌拍開她矯健又不乏柔軟的大屁股。
“你坐哪呢，扶手上有按鈕，快被你屁股壓壞了！”
歌莉婭一激靈彈起身來，一手抓住路塵肩膀，重若千鈞，語氣為之一變。
“你小子別不吃敬酒，你希望我屁股坐壞的不是按鈕，而是你的骨頭嗎？”
什麽虎狼之詞！
路塵正猶豫間，不遠處看書的愛莉也幫歌莉婭說話了。
“船長，女掌櫃胸腔的監控爆炸裝置，你可以解鎖嗎？”
路塵點了點頭。
“這是自然。”
愛莉認真道：
“不如我們試試吧，也許賽昂星真是個理想世界呢，如果我們被抓了，船長也可以開鎖逃走的吧？”
歌莉婭一聽，朝愛莉豎起了大拇指。
路塵微微頷首。
他確實能解鎖。
實際上，賽昂星如果是目前看起來的賽博朋克風格，以他的頂級黑客水平，又習得萬象共鳴，約等於無敵。
他隻是不想去看這種反烏托邦社會，感覺很虛假，容易衝擊人的信仰。
不過，船上兩個女人都說了，他也不好再拒絕。
“罷了，就寵你倆一次……唉，我真像是個老父親，為兩個女兒操碎了心。”
路塵一臉喜當爹的表情。
歌莉婭和愛莉相視一笑。
笑的很姨母。
……
賽昂星並非完全與世隔絕的。
還有一個官方旅遊通道。
收費一百靈石。
可以在城區內旅遊一天。
但是不能攜帶任何武器、法器或現代化靈械，不能拍照，不能聯內網。
“三百靈石博三千懸賞……行吧，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路塵立即駕船來到囚籠港中央廣場，向官方提交旅遊申請。
審核通過後。
繳納三百靈石。
飛船被扣押在港口。
隨身物品全部留在船上，包括手環，歌莉婭的佩劍和酒壺，也包括路塵的儲物袋，以及身上藏匿的各種裝置……
隻允許攜帶靈石。
隨後，由一位女機器人導遊，駕駛一台敞篷的官方飛車，載著路塵三人，進入賽昂星旅遊城市：
愛麗絲城。
這是一座充滿了科幻感的城市。
一棟棟未來風的高大建築拔地而起，直入雲霄，彼此以懸空的鐵橋連接在一起，組成一座立體的、矩陣的機關城。
每一棟通天的建築外表，都披掛著幽藍的繁複靈紋，用以防空防震。
高塔裏的每個店鋪，門前都伸出半懸空的迎賓浮島，種植爭奇鬥豔的花草靈植，烘托出一座空中花園。
高塔之間，形狀各異的飛車，閃爍各色靈紋點亮的光芒，在密密麻麻的高塔森林裏，秩序井然的穿梭。
第一次見，路塵感覺太震撼了！
機器人導遊是一個身穿白色導遊服、像空姐一樣的美女。
身材苗條，打扮入時，臉上洋溢著笑容。
路塵想了想，忽然試探著問她：
“請問，囚籠港中央廣場的巨人雕像是什麽人？”
女導遊機器人道：
“那是賽昂星的上一代國王，終產者艾達西斯，他曾以一己之力上演了資本主義的終極圖景。”
路塵還是在劉慈欣的小說中了解的終產者一詞。
終產者的意思是：在未來科技輔助下，一個星球的貧富分化到了極限，一名巨富掌管該星球的一切，整個社會變成由一個富人和數十億窮人組成的世界。
路塵又好奇的問：
“那你們現在是……”
女導遊機器人驀的一怔，竟扭頭看了眼路塵，認真的想了想道：
“其實，外麵的人對我們賽昂星有很大的誤解，以為我們是被控製的傀儡，其實我們很自由。”
路塵這才發現，機器人是義體，裏麵的靈魂是聯網遠程操控的。
“你們都意識上傳，機械飛升了？”
女導遊機器人搖了搖頭。
“那倒沒有，隻有我們首領老大姐作為先驅者上傳了意識。
她是偉大的無產者，沒有存款，沒有子孫後代，甚至為了實現男女平權，自我閹割成為無性者。
肢解家庭體係，實現社會化撫養，是實現大同世界的必經之路。
我們沒有被強迫，如果你想生孩子，完全可以放棄賽昂星公民權，離開行星就行。
然而，我們卻因為這件事一直被外麵的世界抹黑。”
肢解家庭體係，實行社會化撫養……
路塵聽的頭皮發麻。
但如果拋開感情不談，他又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
本質在於：
一代成功者，是靠個人能力和努力奮鬥成功的，可無論他花多大的資源和精力去培養第二代第三代，也無法保證，這些後代們有和一代一樣的能力。
然而，越是成功者，妻妾子嗣越多。
二代、三代……卻又因為一代的關係占據大量社會資源，堵住普通人的上升通道。
久而久之，上位者一代代開枝散葉，整個社會就變得低效而臃腫。
這就是古代封建社會有王朝周期律的本質原因。
可即便如此，肢解家庭體係，未免也太超前了。
當然，這是別人家的事情，路塵管不著。
他更關心的是：
“你們老大姐的意識上傳成功了嗎？”
女機器人導遊搖了搖頭，倏然歎息。
“據她死後的意識程序說，她永遠失去了人類的靈魂，意識上傳失敗了。她說除非得了絕症，否則不建議上傳意識。我們普通人都是宅在家中長生艙裏，通過內網控製義體，其實我是個男人，有很多女人和動物義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