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修學旅行の夜談
櫻小姐是個人傑，這不僅僅是在說她優秀的數據處理能力，作為忍者的暗殺能力，又或者在超市中與阿婆大媽爭搶打折肉類也能勝出的主婦魄力，更多的是她如同海綿般不斷吸收知識的學習能力。
這等天賦才是她的根基，無論什麽姿勢，她都能很快學會。
煮飯，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今天是中式料理。”
“好～～”
回到家中，用發圈綁起單馬尾後的櫻小姐更是顯得英姿颯爽，她以淩厲的眼神將購物來的東西一一分類存放，順便把今日要攝取的食材擺放整齊。
而隻能拿著沉重塑料袋，提供苦力的藤丸·好吃懶做·立香則是欣慰地看著。
你為什麽隻是看著啊？
櫻小姐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疑問，但兩人生活了這麽久——指幾個星期後，她已經完全不在乎這種小事了。
羈絆的加深，彼此熟悉程度的深化，原本和和氣氣互相隻能看到對方優點的雙方必然是會產生矛盾和不好的看法，這就是小情侶從校園壓馬路到同居所不可不品鑒的一步。
原本他們應該先交往，分手，再交往，再分手，分別找另一個對象處幾年，再複合，完成以上步驟才能夠抵達這融洽的“夫妻”相處方式。
但可惜，藤丸立香對於“讓別人縱容自己”這方麵有著天下第一的自負，而兩人也壓根不是情侶，在這數個星期內，足夠這位社交霸王龍馴服櫻小姐了。
嗬嗬，連被我馴化都沒有察覺到的可悲人類，藤丸立香歪嘴笑道。
隨即，手上的拖把沾濕水分，捋順紋路，少女俯下腰肢開始在客廳巡回。
話又說回來了，這兩人為何如今同居在一起？
那當然是源稚生的旨意。
首先是安全問題，藤丸立香已然是猛鬼眾的眼中釘，其家人，本人都有相當風險，父母方麵自然早就暗中保護起來，最近更是塞了個國際航班，以帶薪休假的由頭要去隔壁華國旅遊。
而源稚生念及櫻小姐和藤丸立香兩人接下來要長時間配合，為了彼此的默契發展也為了互相照應，所以才讓兩人同住。
櫻小姐這蛇岐八家分配的員工宿舍是個高級公寓，坐落在東京市區繁華的位置，周圍有本家產業嚴防死守，若是自然災害襲來更是能迅捷移動至樓下711進行戰略采集。
易守難攻，是個戰略意義極佳的陣地啊！
數個星期內大部分時間，兩人都是耗在這所公寓內，除了一起出任務外基本就是在討教近身格鬥技巧，倒也是怡然自樂。
唯一的問題是……
“問題是你們猛鬼眾太不經打了吧？一個月都扛不住啊？”
陽台，拖完一遍地板的藤丸立香順手將陽台門關上，拖把放入清水桶眾用力旋轉把柄將水甩幹，頗為隨意地背對著身後的陰影開口道。
夜色中的沉默並未持續太久，被點名的對象似乎也沒有要裝下去的打算。
“呀咧呀咧……屏息到這般地步也能被發現，藤丸桑的觀察力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惡……令人讚歎呢。”
漆黑的東京深夜，高級公寓的防盜網外，一道黑影慢慢顯現。
月光中的人影說話如吟如唱，音色叫人想起斑駁的古畫。
他肩披一件血紅色的廣袖和服，刺繡著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這種也被稱作曼珠沙華的石蒜科植物開出的花，紅得就像是新流的血，和男人瑩白色的皮膚交相輝映。
他此刻背靠十三層高樓的外牆，落腳點趨近於無，常人來做隻會和金剛爬帝國大廈無異的姿勢，這個男人就能做的優雅，做的漂亮。
隻見他身體自然放鬆，但胸口輕攬一把櫻色長刀，抱胸的同時刀背鉤住公寓外的防盜網助其維持平衡。
有點刺眼，但文藝，但刀反光了，所以還是有點刺眼，藤丸立香如此點評。
“立香小姐的人設一直都是殺伐果斷的冷峻靚女，所以我是不會吐槽你的。倒是你，堂堂猛鬼中龍王大晚上來蛇岐八家的員工宿舍串門，你以為這是修學旅行的固定活動嗎？”
藤丸立香把掃把放到一旁，又拿起水壺為植株澆灌生命的源泉，一副絲毫不把身後的敵人放在眼裏的架勢。
你的人設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個定樣嗎？
風間琉璃知道自己真這麽說了反倒是著了這個人的道，所以幹脆轉移話題道。
“真冷淡，我和藤丸桑難道不是潛藏於暗影之中，表麵上裝作他人棋子，在必要的時刻介入局勢，展現出超強實力與未卜先知情報強手一麵的夥伴嗎？”
風間琉璃嗬嗬笑道，他發間的春桃墜落，他一頭長發披散，仿佛黑色的瀑布，好生俊秀。
“哈哈哈。”
藤丸立香仰首大笑不做反駁，隻是把手中水壺上台半米，淋在風間先生的刀刃上。
“你！——”
水流順著刀鋒而下沾濕了風間琉璃的手和袖子，他瞳孔震撼連忙撤刀，卻又因為身體難保持平衡而麵露難色，最終在傾倒的前一秒用手抓住了公寓外承接水流的白皙水管。
好了，現在你也像金剛了。
藤丸立香滿意地點頭，笑容中閃過慈祥和友善。
“……呼——”風間琉璃麵色變換，但最終還是恢複了他那一貫優雅文藝的畫風，但這次他沒有再多說廢話。顯然藤丸立香並未完全信任自己，也的確不該信任自己，於是直接開口道。
“玩笑話就到此為止，你最近最好多做些準備，王將要準備大動作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以他的形式風範，或許會直接以書麵形式通知你們蛇岐八家本部，以此作為挑釁。”
“哼……”少女以鼻音回應，摸了摸晾在外麵的深紅外套。
幹了，可收。
“我知道你已經和蛇形死侍打過招呼了，但相信我，那不過是王將收藏的玩物之一，別說是龍馬了，就算是我也完全不清楚他的底牌有多少。”風間琉璃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臉色無比陰沉，剛才偽裝出的風雅素然**然無存，幾乎是與擇人而噬的野獸無異。
“這件事情和你也有關係，我是不知道你給蛇岐八家的執行部灌了什麽迷魂湯，又給猛鬼眾的那些俘虜灌輸了什麽奇怪思想，但的確是導致了兩方勢力平衡徹底被打破。”
“這般勢頭，橘政宗為了不暴露自己顯然已經無法在包庇猛鬼眾，這樣下去隻會把王將逼到狗急跳牆，到時候會發生什麽我也無法預測。”越是分析，風間琉璃的神色就暗淡一分，他對於自己是棋子的身份認知無比清晰，所以無力感也越加強烈。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要在這混亂的大戰中站穩腳跟，想辦法將達成自己的目的。
——切實的，將王將殺死。
“你為什麽要選擇這麽快動手？”
而麵對風間琉璃這般真情流露的話語，少女的反應是——
“嗯……”
藤丸立香漫不經心，用手抓了抓另一一件衣服，手中觸感讓她皺起眉頭。
糟糕，太冷了摸不出濕的還是幹的。
於是她想了想，用嘴唇碰了碰，然後滿意地點頭，將外套用撐衣杆收了下來。
“……你絲毫沒有緊張感是嗎？”
風間琉璃收斂了情緒，他先是沉默了好一會，然後才眯著眼淡淡問道。
他一直都知道藤丸立香是個性格跳脫的人，但因為能力尚可且獨立於兩方勢力之外，是不可多得需要拉攏的戰力，所以他也就隨之去了。
但如果合作者是個這麽容易放鬆警惕，自視甚高的家夥，那他也……
“不。”
藤丸立香打斷了他。
“老實說現在的情況確實很糟糕，老實說簡直糟透了，雙方的勢力的博弈僅僅局限於最高層，也就是王將與橘政宗兩人，這也導致了情報過少，孤立無援，決策層難以影響等多方麵問題。”
少女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這讓風間琉璃非常驚訝，同時他下意識地開口。
“那——”
“但正是因為，我才要打破平衡。”藤丸立香側眼看向風間琉璃，其身後皎白的月光灑下細細光屑，少女橘色的眼睛也顯得明晰清亮。
“第一，雖然你一直在暗示我蛇岐八家的內鬼是橘政宗，但我並沒有百分之百確認，最多隻有百分之九十五點三，所以我會用【存在X】來代替內鬼。”
“第二，越拖下去，以雙方對自己勢力的掌握程度，隻會讓王將和【存在X】手上的手牌越來越多，而這邊則是寸步難行。”
“第三，作戰的要點在於增強自我和削弱敵人，也就是達成自己的期望和阻止對方完成目標，既然王將和【存在X】都希望保持局勢，那我就要破壞它。”
“第四，隻有當雙方的平衡徹底崩潰的時候，演戲的雙方才會獲得壓力，【存在X】到底是放棄王將，又或者幹脆打算借機完成自己的目的而暴露出情報……我倒希望是後者，如果是前者的話最後就會變得死無罪證了。當然，最好的結果是生擒王將，然後從他手上挖出足夠證明橘政宗有問題的罪證。”
“總而言之——”
少女一拍掌道。
“無論從戰略，還是戰術角度思考，我都得這麽做，不是為什麽要做，而是隻能這麽做，剩下的就隻能隨機應變了，你沒聽過一句名言嗎？——要留一點問題到考場上解決。”
少女如順口溜一般說完這些話後，單手插兜神色淡然，另一隻手慢悠悠地從褲兜裏掏出一塑料紙盒，白皙的手指順勢滑動打開缺口，大拇指向上頂去便有一細長之物探出，少女微微垂首用嘴叼住其一角。
苦澀的味道纏繞胸腔，繞身一周後久久不散，少女閉著眼不緊不慢地抬頭，吐出的氣息如同幽蘭在五月初十度出頭的空氣中化作混白的霧向上飄去。
這一幕才可稱之為文雅，稱之為潮流，稱之為一種文藝的美，仿佛要等上時尚雜誌封麵的藝術。
風間琉璃看著少女，麵色詫然愣了幾秒。
但旋即，他的麵色緩和了下來，眼神中也又多了幾分欣賞。
沒想到竟然是想到如此地步，不愧是藤丸桑，雖然性格惡劣，但至少腦子比自己那個蠢蛋哥哥要好太多了，隻要藤丸桑在的話——
“哦！還有一件事。”
思緒被打斷，風間琉璃愣神。卻隻見藤丸立香偏頭四十五度，質問道
“雖然藤丸桑我是平等主義者，但男孩子家家何故遮遮掩掩。”
風間琉璃：“？”
藤丸立香斜眼看去，語氣淡淡。
“裝出一副特意告訴我有大戰將至，但隨便想想就知道，既然他要大張旗鼓地攻過來，那你告不告訴我這件事情都沒有所謂，顯然是另有隱情。”
“先是強調王將在猛鬼中的言辭地位，又特意提及龍馬，把這個情報告訴我就是為了暗示我在櫻井小暮身上問不出什麽。”
“又特意提及王將可能狗急跳牆的事實，就是二度暗示我不要動櫻井小暮。”
“之後更是胡言亂語，不知所言，以此來混淆視聽。”
“綜上所述——”
藤丸立香雙指夾著條狀物後端，眼神揶揄……不對，是雌小鬼般惹人厭的壞笑。
“你根本就是心疼人家櫻井小姐嘛，說那麽多來掩飾這種事情，怎麽說呢，還真是——”
少女微微仰首，故作姿態地用手優雅捂住嘴唇，眼神悲天憫人。
“有夠可愛的呢。”
……
風間琉璃麵無表情。
風間琉璃欲言又止。
風間琉璃麵若便秘。
風間琉璃握緊拳頭。
風間琉璃鬆開拳頭。
風間琉璃轉頭就走。
男子風雅卻狼狽的背影消散於夜色之下，藤丸立香目送其遠走，嘴上嗬嗬笑道，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後輩而發笑的道長，又吸了口手上的香物，繼續收衣服了。
哢噠。
陽台門打開，櫻小姐探出腦袋。
“剛才我聽到些動靜，有什麽問題嗎？”
“報告，並無異常。”藤丸立香手握兩物回首答道，神色自然。
“嗯，好，那就去洗手吃飯吧。”
櫻小姐同樣坦然自若，隻是掃了眼現場轉頭打算離去，但又突然止住步子轉頭開口道。
“還有一件事，把你右手上的pokey放下來，飯前不能吃零食。”
“好。”
“嗯。”櫻小姐滿意點頭，作勢要走，但剛帶上門沒過半秒又止住身子，回首皺眉。
“還有一件事，把你的左手從我那條**上挪開，還沒幹。”
“好。”
……
少女嚴肅地點頭，而矢吹櫻這次也大約的確是真的走了。
當門關上的瞬間，少女原本繃緊的小臉逐漸放鬆了下來，但那柔和的線條中卻仿佛藏著更深的陰影。
陽台總是關不嚴實的門遮蔽客廳的暖光，少女一個人呆在空曠卻幽暗的陽台上，腳踩著大片的陰影眺望遠方如螢火般點亮的燈光。
交通線被街光車燈染成橘紅的顏色，仿佛城市的血管。它輕輕顫動閃爍，光子的血液遍穿行於那縱橫交錯的纖細街坊，染紅了拱橋弧月下靜靜流淌的湖麵。
染紅了街道，也溫暖了城市，每一戶點亮的燈仿佛都蘊藏著一段故事。因為加班而遲歸的父親帶著苦澀笑容討好家人，剛上小學的男孩在衣服的夾層中翻出差幾分才能及格的試卷麵色發青，寵物輕聲嗚咽舔舐著主人的臉龐，和睦的餐桌上，是商量著假日去哪座山莊享受溫泉的三口之家。
吵架，和好，習慣，慵懶。
平凡人的生活還在持續，藤丸立香看著那些溫婉暖黃的燈微微發愣。
她曾經守護的就是這些，現在也是。
人理的守護者，人類的守護者，她總是暈頭轉向得就一頭栽進了這些麻煩得要死的情境中，然後自顧自地燃燒，苦惱起來。
更巧的是，無論哪個世界的人類都是那麽的不幸，仿佛總有人要排著隊過來毀滅他們，又或者統治他們。
情況也總是那麽糟糕，像是走錯一步就要墜入萬丈深淵，被骨巒峰嶂刺穿。
就像她和風間琉璃所說的一樣……
少女的話語揉碎了藏在風中，好似被海邊被攥緊的石沙從手的縫隙間滑落。
“真是……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