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鬼美人

第1章 01 鬼美人

“我沒有作惡,是陳家那個禽獸先辜負我的!”一聲淒厲刺耳的哀嚎劃破寂靜的長空,回蕩在眼前這個已經破敗到沒人居住的村落之間。

一道泛著幽幽寒光的玉盤懸在天際正中,約摸著時間已是戌時,村頭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樹下淩空浮起一個暗紅色的身影。

鳳冠霞帔,輕妝淡抹,儼然一副新娘打扮,隻不過這個新娘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事實上,她已經停留在新婚燕爾這個階段幾百年了。

借著月色窺去,新娘那張臉蒼白至極,一張膚如凝脂的玉麵上看不到一絲血色,在左側眉心斜上方靠近陽池穴的位置,一道烏黑血口時不時還溢出點兒膿血來,不用多做介紹,單就她無視地心引力懸在空中的姿態,再加上袍底褲筒處空空如也的腳踝骨,任誰都會猜到她的身份到底是什麽!

這位懸在空中的新娘長相著實不錯,拋卻那道看著讓人頭皮發麻的血口不談,精致的五官錯落有致,均稱合理,簡直可以用雕梁畫棟來形容。如果以時下的評判眼光來衡量絕對屬於上等的美人胚子,隻不過此時這位美人兒可沒工夫顯露“粉麵含春”的情懷,在她那動輒如西施在世的眉宇之間充斥的是讓人不寒而栗的煞氣。

她,是個命運淒慘的女鬼,一向守身如玉,隻想把人生的第一次獻給自己那位如意郎君的她怎麽也沒想到,在新婚之夜連未來夫君都還沒有見到,就被幾個無端闖入陳家大宅的猥瑣男人輪番享用了一遍,其中一位仁兄達到興處竟然忘形的按著她的頭一不小心撞到了床邊的燭台上,這也就是那道流膿血口的來曆。

頭七那天午夜,整個陳府便被血洗了一遍,這位厲鬼新娘下手之幹淨,甚至連隻活著的蒼蠅都沒給陳家留下,而陳家少爺請來的那幾個分散居住在市井之間的施暴者更是盡數被戮,死相慘不忍睹,甚至可以說成是死的五花八門,其中有兩位還死出了各自的風格。

按道理殺了這麽多人戾氣也該消了,可有一件事在這位厲鬼新娘的心中卻留下了不小的遺憾,甚至直接導致怨氣無法化解幹淨,陳家被屠了,唯獨一個人沒嚐到暴斃的滋味兒,那就是那位罪魁禍首——陳家大少爺。

不僅如此,新娘的怨靈還驚奇的發現,自己這位夫君的命運竟然出奇的好,在自己死後第三天的夜裏因為尋花問柳醉死在了胭脂巷,亡靈僅僅消失了三個月,便重新降臨到了距離不遠的集市。

女鬼始終搞不明白老天是怎麽想的,自己含冤而死化成了無人問津的遊魂厲鬼,而那位壞到骨子裏的陳家大少竟然被係統判定成了尋花醉死罪有應得,之後隨便下了下油鍋便安逸的轉世投胎去了。

這不公平,女鬼的心情灰敗,思維也陷入病態,於是乎,就在陳家大少轉世投胎開始,女鬼便樂此不疲的幹起了一件事——殺死那個姓陳的!

無論他轉世成了什麽東西,都一視同仁必殺之!這之間還包括陳家大少投胎成的母豬難產亡故,和一次幻化的母雞被自己的蛋憋死;總之陳家大少的心聲就是“這輩子遇到了你這婆娘,老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這麽多年過去了,女鬼殺掉的皮囊很多,但歸結起來講,她隻殺了一個人——就是那位投胎數十世,沒有一世得善終的陳家大少。這個故事也充分的告訴陳家大少一個道理,女人不是你想惹,想惹就能惹得!

女鬼這種很有針對性的濫殺無辜同樣為一些人帶來了很大的不便,這些人通常以扶危救世、驅鬼逐妖為己任,他們之中的一些人在世時便為天庭一些相關部門辦事,有的甚至可以享受長生不死的優越待遇,在當時的所屬部門中他們被親切的尊稱為上清宮掌刑司執塵道官,這個稱呼可能很多人不太熟悉,但他的另一個名號世人一定如雷貫耳——茅山術士。

在女鬼新娘的對麵,一個渾身上下通白素袍,手挽拂塵的成年男子正神情複雜的注視著對麵這隻女鬼。男子生得白皮俊麵,一頭烏油飄逸的長發自然垂下,披散在兩側肩頭,在一端的批發之上還夾雜著一小截淺藍色布帛,很顯然是剛剛的打鬥中被對麵這位女士打散的。

成年道士那一雙長壽眉下的銳目寓意深邃的看向對麵那位鬼新娘,兩片塗朱一般的薄唇輕啟,緩緩開口道:“事情都已經過去幾百年了,你也親眼看到那位陳家大少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了,跟我回去伏法吧!”

麵對道士的勸導,女鬼將不情願這三個字表現的淋漓盡致,聲音也從淒厲轉成了厲鬼專屬的的雙魔音:“我不甘心,那類人應該死在我手裏!”

成年道士深表痛疼的注視著對麵煞氣逼人的厲鬼美人兒,仍保持著最後一絲平和的語氣問:“他死在你手裏的次數還少嗎?”

“不用你這個臭道士管!”鬼美人兒瞟了一眼槐樹下一具估計又是陳家少爺轉世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情緒有些亢奮的道,“今日姑奶奶心情好,現在就滾便饒你一命!”

“沒病找病!”白衣道士的牙縫間擠出了幾個幹脆利落的字,隨即拂塵一撩,目光陡然變得冰冷起來。

鬼美人兒執著於殺人,卻不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一個道術高強的道士。與那位被秒殺數次的陳家大少相比,這位白衣道士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自從當年在師門發下了誓死效忠有司的宏偉大誓之後,他幾乎每日都要和各種形形色色的鬼怪邪神打交道。

行道之人雖然並沒有所謂的“五弊三缺”,但衛道數百年仍然是光棍兒一條的宿命卻足以說明這位道士的命運何其多舛。

作為一名道士,他人生中的前九十年年是輝煌的,扶危濟世、廣收弟子,將道家精華發揚的淋漓盡致,雖然愛慕的幾位小娘子最後查實都已名花有主,但所幸他老人家近百高齡仍然生就一副二十出頭男子的容顏。

本來容顏不老是件很令人興奮的事,但是自從遇到了這位女鬼之後,道士便慢慢開始厭倦起來。倒不是因為女鬼的愛慕為他帶來了困擾,而是這樣非鬼非神的穿行奔波,隻為了追蹤這個虐死前男友千百遍卻始終怨氣不減的女鬼,看著師兄弟乃至於師兄弟的徒子徒孫早已位列仙班,回過頭看看自己,無論風霜雪雨,隻能在屋簷破廟棲身,那感覺,何其淒苦!

成年道士的目光越發的嚴峻,彈指之間便將手中拂塵幻化成了一束金光耀眼的花筒一般的所在,口中念念有詞道:“日月乾坤終有道,豈容異物亂三清!師祖正容伏魔氣,斷絕鬼魅鬧清明!天尊無量,廣法無邊,天道無極,乾坤借法!”

鬼美人兒看得嗔目結舌,口訣盡處,成年道士擎起幻化拂塵,撚指合心,光影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了忘情之下懸在半空的厲鬼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