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商機還是誘餌?
春光融融,萬物生長。
一輛馬車,自北向南,悠悠駛向了中京城。
馬車中,搖頭晃腦,悠閑自得的中年男子,名叫鄧金彪,是一名走南闖北收貨的貨郎。
但他這個貨郎之所以穿得起錦衣,雇得起馬車,還能這般悠閑,因為他不是一般挑著小擔走街串巷的貨郎,而是秦家的手下。
秦家富甲天下,在這年頭要想維持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自然需要大量的貨郎,去探知各方的情況,尋找貨源,打探消息,低買高賣等等。
因此,秦家對這些貨郎尤其是資深的貨郎,都頗為大方,貨郎們走南闖北,雖然辛苦,掙的錢可不少,如鄧金彪這種手底下都還有著幾個半徒弟半下屬的人,比起一個掌櫃也差不了多少。
這一趟,鄧金彪就是忙活完了一個大生意,東西也早已遣徒弟全部送回去了,才能如此悠閑地晃悠返程。
坐了一會兒,閑極無聊的他掀開側簾,伸出個腦袋看著馬車外麵的景色。
枝頭柳色,悄然點綴著他的頭頂。
就在四周的春光都看膩了,打算坐回來的時候,他忽然瞧見了一支商隊,騎著高頭大馬,穿著迥異於中原的服飾,登時麵色一變。
北梁人!
大夏與北梁,雖時有交戰,但並立已有上百年,雙方暫時誰也吃不下誰,所以無可避免地開放了部分的民間商貿。
邊境互市這些自不必說,每年都會有部分官商或者拿得到批文的商隊,行走於兩國之間,互通有無。
鄧金彪遠遠看著這支商隊快馬從他身邊衝過,然後停在了前麵不遠處的茶鋪歇腳,連忙催促起車夫,“快,到前麵茶鋪去!”
作為一個合格的貨郎,別人看著這些都是稀奇,但在他眼裏,卻全是商機!
馬車要起速,能把人骨頭顛散架,鄧金彪走下馬車,雙腿都忍不住一軟,扭頭看了一眼這專門花大價錢雇來的馬車,自以為是地感慨有錢人玩的東西有時候也不一定有他們這些下人的東西舒坦。
稍稍緩了口氣,他便走入了茶鋪,吆喝了兩碗茶之後,便直接走到了那幾桌北梁人的所在,站到了領頭那位衣著不俗的北梁貴人之前。
“敢問閣下來自北梁哪一道?”
大夏十三州,北梁就分了十三道,鄧金彪自覺自己這麽一說,便能顯示自己是懂北梁的,可以拉近距離。
但沒想到對方隻是看了他一眼,連話都沒回。
鄧金彪笑容不變,想要順勢坐下說,卻被對方一瞪眼,又隻好收回動作,“閣下及諸位不必緊張,在下是個走南闖北的貨郎,幹的就是東買西賣的營生。諸位若是來此行商,在下或許能幫得上些忙。”
這話一出,不少人的眼神都下意識地一變,但那北梁貴人卻依舊不鹹不淡,“閣下好意心領,不需要。”
鄧金彪卻再度一笑,“看來閣下所謀甚大,在下一個小貨郎自然是無法入眼,但若是在下背後是秦家呢?”
那位北梁貴人立刻眼神一凝,連忙起身,先將自己左手邊的隨從趕走,而後伸手一請,“閣下請坐。”
鄧金彪大剌剌地坐下,那位北梁貴人姿態恭敬,“閣下說的秦家,是秦丞相家?還是?”
鄧金彪淡淡道:“在下一個商人,自然是商賈之家。”
那位北梁貴人更是直接麵露喜色,先前避而不答的問題也主動回答了起來,“實不相瞞,在下一行自上京而來,到貴國是有要事,若是閣下能為我等臂助,在下一行必將感激不盡。”
大夏的都城叫中京,大梁便自稱都城叫上京,意圖叫陣,但大夏通常都直接喊個梁都。
這般較勁其實跟稚童賭氣也沒啥區別。
聽了對方的請求,鄧金彪卻隻嘴角微翹,笑而不語。
見對方似乎有些不上道,他隻好暗罵一聲北梁蠻子不懂事,然後悠悠道:“你我非親非故,若需秦家為臂助,總得有些說法,讓我去稟報上去啊!閣下以為呢?”
看著他的動作,搭配著極有深意的眼神,那位北梁貴人頓時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是,又一次出乎鄧金彪預料的是,在看到了這個情況之後,對方竟沒有如想象中一般立刻捧著錢求他收,甚至還恢複了幾分先前的傲慢,“閣下隻要願意幫我們,事成之後,你們的好處大了去了。我們找你們合作,隻是知道秦家為大夏首富,許多事情要方便得多,我們能省下諸多便利而已。其實以我們的條件,有的是人求著我們來合作。”
鄧金彪目光審視地在對方的臉上仔細掃過,自認沒有放下一處細節,最終的結論是對方好像說的是真的。
於是他神色也終於嚴肅起來,拱手道:“敢問閣下,有何大買賣?”
那位北梁貴人鄭重道:“我們遠道而來,是來貴地買鴨子的。”
???
!!!
鄧金彪嘴角抽了抽,“閣下莫要消遣我。此間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馬車上詳談?或者直接去我秦家的莊子上。”
那位北梁貴人使了個眼色,一幫隨從立刻站起來,圍了個圈兒,麵朝圈外,將二人護在了中間。
那位北梁貴人便附耳小聲道:“在下的確是來買鴨子的,隻買活物,有多少買多少,而且每隻可以出六十文的高價。”
若是旁人,聽見這樣的話,或許還反應不過來,但是鄧金彪是誰,那是走南闖北會過各路奸商的人,從有多少買多少,和六十文這兩個信息中,聽出了極大的利益。
但是,出於一個合格貨郎的本能和穩健,他並沒有輕信,而是同樣壓低了聲音道:“如今中京城肉鴨也不過四十文左右一隻,閣下直接給出六十文的高價,還說來著不拒,閣下難道不覺得這實在是不合常理嗎?”
北梁貴人沉吟了片刻,仿佛也知道不吐露事情,不能讓人信服,隻好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家小姐生了一場重病,各地名醫都請遍了,都是束手無策,有個江湖郎中開了一副方子,說可以白鴨心頭血為藥引,我們試了幾服,小姐病情真的有所緩解,我家主人這就趕緊命我們四處來尋活鴨了。閣下試想,一隻鴨子隻取數滴心頭血,一次用藥就得耗掉多少鴨子?雖然這鴨肉也可再食用,不至於奢靡浪費,但你也知道,我們大梁多為黑劍鴨,少有白鴨,故而隻能向貴國來買。”
鄧金彪聽得嘴角再度一抽,“貴府這手筆未免太大了些吧?”
北梁貴人悄然挺起胸膛,“我家主人說了,能救小姐一命,縱使幾十萬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麽。”
旋即他看向鄧金彪,“我們隻會在此地停留五日時間,屆時不論能買到多少都得要返程,所以,閣下若真有秦家門路,還望不吝援手,其中好處,你自然看得見。”
鄧金彪想了想,點頭道:“行。我回去就稟報上去,如何尋你?”
“在下一行不會進中京城,會在回龍鎮落腳,閣下屆時可遣人來鎮上客棧尋我。”
一聽回龍鎮,鄧金彪心裏又信了幾分,因為回龍鎮和流雲天香閣及一眾青樓所在的東城楊柳街,並稱中京城兩大雞窩。
回龍鎮上,有一大半農戶都養著不少家禽,若是對方真想買鴨子,那兒就是最好的去處。
片刻之後,這支北梁商隊啟程,鄧金彪望著他們遠去的塵土,眯眼想了一陣,將碗裏茶水一飲而盡,“走!”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馬車來到了城郊的一處莊子上。
瞧見鄧金彪下來,立刻就有莊丁迎了出來,主動打著招呼。
等他一走進去,就聽見莊子裏吆五喝六的聲音,那都是秦家下麵如他一般的貨郎們稍得閑暇,在莊上飲酒消遣。
瞧見鄧金彪,死活要拉著他一塊喝點,鄧金彪費了好大勁才擺脫這些喝得半醉半醒難以溝通的同僚,來到莊子中,找到了莊上的管事。
微胖的管事笑看著他,“此番差事辦得不錯,難得回來,怎麽不去多飲幾杯?”
鄧金彪一拱手,“吳管事,在下有要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