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登山,入門,見大人

“主公,夏景昀去了塗山。”

“哦?”

男人慢條斯理地耍著劍,微一挑眉,手中動作不停,寒光凜凜,“這位夏公子還真是熱心腸,什麽都敢摻和一手啊!”

漢子附和一笑,“是啊,以前那些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塗山三傑是何等人物,他怕是得碰一鼻子灰了。”

男人搖了搖頭,一套劍法正好收勢,一劍刺出,停在漢子麵前,“我雖然也不看好他此行的結果,但我覺得,還是要對一個屢屢創造奇跡的人保持一個基本的尊重,否則,別人一旦成功,你的臉不疼嗎?”

漢子連忙躬身,“主公教訓得是。”

“石定忠那邊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萬事俱備,就等時機合適發動。”

“就這兩天,不要拖了,找個機會,準備了這麽久的戲,該是要開幕的時候了。”

“是。”

……

“陛下,玄狐大人來了。”

“嗯。”

還未完全建成的萬寶樓某處偏殿之中,崇寧帝背負雙手,充滿自豪和成就感地打量著自己半生的成果。

“陛下,昨日開始,京中便盛傳德妃娘娘為膠東郡王求明師失敗之事,多為輕慢羞辱之言,經查明是英國公府所為。”

崇寧帝依舊嗯了一聲,一身黑衣的玄狐也沒有想憑借這個對誰不利的意思,隻是正常匯報著一些相對重要的情況。

“夏景昀今日離京,去了塗山。”

崇寧帝微微有些詫異地啊了一聲,轉身看著身後這位黑冰台首座,“他是想自己去把這事兒辦了?”

玄狐平靜道:“看起來像。”

“這孩子,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崇寧帝笑了笑,若不是塗山三傑太難請,請來之後給德妃一係增加的籌碼又太重,他又怎麽會食言,沒有親自幫德妃安排呢。

他都覺得有些棘手的情況,這小子還真有魄力啊!

忽然之間,他想起了幾十年前的自己,似乎也是和夏景昀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總覺得天下之事,他都能辦到。

“年輕真好啊!”

他重新仰頭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偏殿,不再說話。

……

塗山腳下,夏景昀凝望了一會兒,跳下馬車,整理了一下衣衫,朝著塗山走去。

塗山三傑雖然名頭大大地響亮,但是身為名士,自然也不可能做出那種封禁山林的跋扈舉動惹來非議,尋常登山還是無礙。

夏景昀一邊走著一邊想著那些所謂名士的愛好。

有個說法叫做人生四十樂事,都是些什麽焚香、蒔花、侯月、賞雪、看鳥、觀魚之類的,但這玩意兒不是隻有文人雅士才喜歡,平民大眾也喜歡。

夏景昀覺得,獨屬於這種名士的愛好總結起來也就四點:

尋和尚說禪、找J女談雅、訪道士煉丹、遇王孫裝逼。

等閑能把其中一項幹得優秀,再被人一吹捧散布,你就是大小能算個名士了。

要是四項都幹了,而且還有恰當的宣傳手段幫你宣揚出去,天下頂流那就非你莫屬。

一邊這麽想著,他慢慢來到了那幾間田舍小院之外的,然後不出預料地被路旁的一個草廬中走出來的中年男子攔住。

“私人之宅,貴客止步。”

夏景昀恭敬拱手,“在下乃入京趕考之學子,仰慕三位先生之聲名,前來拜訪,求教學問,勞駕閣下代為通傳。”

說完,他就從懷中掏出名帖,遞了上去。

中年男人卻並沒有伸手來接,而是禮貌地將名帖輕輕推了回去,歉然道:“抱歉,諸位先生不見客。”

“為何不見?”

夏景昀這般言語,中年男人眉頭一皺,語氣也變得不善了起來,“見不見客乃先生們的自由,還需向你解釋不成?”

夏景昀哼了一聲,“身為大儒,學了一身道德學問,卻要將其敝帚自珍,束之高閣,不思提攜後輩,傳承文道,此等行事,對得起幾十年前他們年輕求學之時,所得到的幫助,對得起當初懵懂無知之時,恩師的教誨嗎?如此大儒,哪門子的大儒!”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扣得中年男人先是一愣,旋即憤怒,“就憑你也配動不動就拿文壇傳承說事?”

夏景昀冷冷一哼,“我配不配,那也得見了之後才知道!倒是你,本公子不嫌你一看門之人低賤,你倒嫌棄起本公子無名?這就是大儒門風嗎?這就是所謂天下師表所教出來的門人?”

這番言辭,中年男人可招架不住,猶豫了一下,接過了夏景昀手中名帖,客氣道:“請稍等。”

說完快步走向了田舍方向通傳。

不多時,中年男人又走了回來,腰板又直了,底氣又足了,看著夏景昀,“先生說了,隱居於此,是為潛修學問,夏公子既為一州解元,京中自有名士可為良師,不必舍近求遠,請回吧。”

“隱居?虧他們也說得出口!”

夏景昀冷哼一聲,直接啐一口,神色鄙夷。

中年男人麵色一變,沉聲怒喝道:“好膽!竟敢侮辱先生清名!”

夏景昀怡然不懼,“他們既然敢做,我有什麽不敢說的呢?”

他雙手背負,昂首挺胸,傲視著不遠處的幾處田舍,“若是他們真的隱居於名山大川,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問世事,躬耕著書傳教,我也就服氣,但在這兒,在這離京城不過二十餘裏的地方,你隱居個屁啊!”

“無非是養望自重,想為京中王公所尊,而後走一條天大的捷徑罷了!”

對終南捷徑這種東西早就心知肚明的夏景昀哼了一聲,“學了一身本事學問,卻隻知道鑽進權錢名利之眼,聖人之言,大賢之教,都被他們忘得一幹二淨了不成!”

這一句句重若千鈞的話,中年男人哪兒招架得住,吞了口口水,“閣下稍安勿躁,在下再進去通傳一番。”

片刻之後,中年男人走了出來,看著夏景昀,恭敬伸手一讓,“公子,請進。”

身後的陳富貴低低地嘿了一聲,夏景昀平靜地跟在對方身後走了進去。

一路所見,倒的確是風雅寧靜,泥土小路也被一塊塊青石板填上,顯得頗為雅致幹淨,田舍雖不奢華,但打理得很是清爽整齊,一些弟子散落各處,做著些農活,瞧見二人的到來,側目看了一眼,便重新認真忙活起來。

夏景昀跟著中年男人來到了居中的一間田舍前,“夏公子,先生們就在屋中,請進。”

夏景昀行禮致謝,邁步走進,屋中正坐著三位老人,各自坐著一把椅子,平靜地看著他。

一旁站著一個年輕人,隨侍一旁,瞧向夏景昀的神色頗為不善。

夏景昀振袖一拜,長揖及地,“泗水州末學後進夏景昀,字高陽,見過臨西先生、晚林先生、空壁先生。”

“夏高陽,為何前倨而後恭耶?”

夏景昀直起身子,恭敬道:“學生平日亦是守禮尊師之人,先前在草廬之外的誅心之言,實屬無奈。三位先生過往所作所為,值得學生敬佩,故前倨而後恭,讓先生見笑了。”

“倒是坦誠。”

“無妨,坐下說話吧。”

夏景昀欠了欠身,屁股才剛挨著椅子,就又聽見三人開口了。

“你真以為,我們三人是被你的話逼得沒辦法了才見的你嗎?”

“又或者,你真覺得,你說中了我們三人心底那點齷齪心思?”

“你此行,到底是為哪一方而來啊?”

三人一人一句,毫不費力地就將夏景昀腦門上整出了細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