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過如此
“公孫先生!公孫先生!”
公孫敬剛回府,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激動的叫喊。
他停步回頭,瞧見張大誌一臉興奮地跑過來,“公孫先生!夏老弟呢!”
滿心期待的公孫敬:……
“公子應該在府裏,張少監是要找他?”
“是啊!勞煩您找個人幫我通傳一聲?”
“好說,好說。來,張少監,這邊用茶。”
隻在正堂之中稍微坐了一會兒,夏景昀就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張大誌立刻激動上前,忍不住連連讚歎,“夏老弟,你太厲害了!簡直是神了!”
夏景昀平靜地嗯了一聲,“高公公去你們將作監傳話了?”
張大誌一愣,“你怎麽知道?”
夏景昀笑著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然你以為今日這事兒怎麽來的?”
公孫敬雖然不知道兩人在說啥,但還是盡職盡責地解釋了一句,“公子一大早就進宮了,午時才回來。”
張大誌恍然大悟,連忙道:“高公公與我私下說了,今後琉璃司唯你一人馬首是瞻,為你一人服務。”
夏景昀毫不意外,“玻璃呢?”
“你放心,這點東西我還是懂的。”張大誌笑著道:“當時我就讓人將所有的庫房玻璃單獨放進了一個庫房,並且換了新鎖,貼了封條。雖然防不住有心人,但是他們可要掂量一下觸怒皇權的後果了。”
他嘿嘿一笑,“老弟你是不知道,當時那曹德利的臉都快黑了,我尋思他這個年怕是沒心思過了!”
“都是他應得的。”
夏景昀點了點頭一笑,心裏下意識飄過要不要借著這個機會給有些想給自己使絆子的人挖個坑的念頭,但想了想還是算了,開口道:“既然如此,接下來就勞煩老哥明日就先給我送十塊玻璃來。然後將剩下存貨盯緊了。”
“我省得,之前他們想拿這玻璃卡我們,但現在該是我們拿著這玻璃卡他們了!”
夏景昀笑著嗯了一聲,“我也跟你交個底,好好把這個事兒幹好了,將作監別的東西都不用你管,未來飛黃騰達,必有你一份,而且還不是我給你的。”
說完,他朝天上指了指。
張大誌心頭登時升起一團火熱,拍著胸脯道:“老弟你放心,我這福分怎麽來的我自己心裏有數,我老張別的沒有,人品絕對靠得住。”
夏景昀會意點頭,起身拱了拱手,“行了,別的沒什麽。好好過年!我先失陪了。”
看著夏景昀的背影,張大誌由衷感慨,“夏老弟厲害,太厲害了。”
公孫敬扯了扯嘴角,“就是這大白天的,都開始打哈欠了。要節製啊!”
“沒事,還年輕,恢複得快。”
“也是,還年輕。”
……
夏景昀不知道兩人在聊些什麽,如果知道他一定要為馮秀雲喊一聲冤,也要為自己喊一聲冤。
昨夜他是有想過沿著江山起起伏伏溫柔的曲線,放馬愛的中原愛的西峰和東巒的,但這不是想到破局之法了嘛!
為了今日這兵行險招的一手,他昨晚上可是跟喝得醉醺醺的蘇元尚推演到了大半夜,最後睡都是在書房睡的,哪兒有時間去看月亮,品櫻桃。
就算現在回去,他也沒心思去琢磨那些事情,隻是將蘇元尚和馮秀雲叫到一起,又商量了一些後續事宜。
等說得差不多了,他忽然看著馮秀雲,“阿姊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些什麽煩心事?”
馮秀雲蹙眉思索,夏景昀補充道:“是關於彘兒教育方麵的事情。”
馮秀雲麵色微微一變,立刻搖頭。
“那應該是我多心了。”
夏景昀嗯了一聲,估計就是母親正常的雞娃焦慮而已。
他將墨跡方幹的紙張收起,“暫時就說這些吧,晚上我與白公子一道宴請當日為我們主持與廣陵州比試的國子監老教授,估計會回來得晚一些。”
馮秀雲和蘇元尚自無異議。
他們兩人,一個要以更高的標準和要求梳理整個江安侯府上上下下,另一個則在協助此事的同時,要為夏景昀和整個德妃派係接下來的方向做好思考,都挺忙的。
到了申時,夏景昀便和白雲邊一道,各自帶著護衛,朝著東城走去,馬車空空****地跟在身後。
從溫暖的房間裏出來,被酷寒的東風一吹,凍得直哆嗦的白雲邊不解道:“為何不坐馬車?”
夏景昀笑著道:“就是像你這樣在地龍暖室裏待久了的人,要出來好好透透氣,鍛煉鍛煉體魄。”
白雲邊一臉不信,癟了癟嘴,“你就是想要在中京城這些居民和路人麵前,展露一下你那自以為是的容貌和風姿罷了。”
夏景昀停住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開口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白雲邊傲然點頭。
“如果你是這條街上的居民,你在家中,瞧見兩個公子走過,一個長得很是英俊瀟灑,氣度也絕佳,另一位,也是風姿卓然,風度翩翩,二人談吐得體,相談頗歡,你會覺得他們?”
白雲邊淡淡道:“不過如此。”
夏景昀:……
絕了!
他無語道:“我有時候真想把你的腦袋敲開,看看你腦子裏到底都裝的些什麽!”
“不必好奇,也不必模仿,更不必試圖追趕,那是獨屬於主角的強大,自與你們不同。”
夏景昀抽了抽嘴角,拍著他的肩膀,“走吧,多吃點飯。”
不多時,眾人來到東城的一棟普通宅子,夏景昀去遞了名帖,很快那位國子監的老教授就走了出來。
見禮之後,夏景昀將老教授請上了馬車,眾人坐著車,去往了鳴玉樓。
鳴玉樓前,迎賓小廝上來詢問有無預約,夏景昀嗯了一聲,然後將那塊玉牌遞了上去。
對方一看,便立刻在本就很鄭重很禮貌的態度之上再拔高了一截,極為殷勤地將眾人迎了進去。
三樓最好的包廂中,老教授望著窗外的景致,聽著窗邊的溫玉隨風輕鳴,怡然地撚須輕笑一聲,“我等腐儒,隻有胸中幾兩酸腐,這鳴玉樓三層還極少登臨。”
夏景昀笑著道:“先生此言差矣,碎銀幾兩不過果一人之腹,得一人之樂,仁義道德卻能成萬人之師,安天下之序,豈可同日而語。”
老教授笑著道:“你這張嘴,的確是不凡啊!說得老夫差點都信了。”
夏景昀認真道:“晚輩的確是這般想的,同時,晚輩也覺得,沒必要非要苛責大儒必須安貧樂道,不染銅臭,在力所能及且合理合法的範圍讓自己和家人過得更好,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追求,也是每一個人都應該有的權力。”
老教授聞言沉默片刻,看著夏景昀,神色感慨,“可惜天下人並不這般看,甚至便如我等治學之人,亦難持正。一旦心思一歪,將學問和士林聲望當做斂財弄權之手段,深陷其中,哪兒還有心思治學,光是如今,這等人便是不少啊!所以,不如熄了心思,皓首窮經。”
夏景昀點了點頭,想起自己見過的那些位泗水州大儒,還真如這位老教授所言,早已失了本心,“還是先生考慮得周全。”
“行了,你可別奉承我了。”
老教授哈哈一笑,“當日在廣陵會館,你那運籌帷幄的本事我可是親眼見過,我就不信以你之智想不到這些。”
夏景昀微微笑著,也沒否認,接著便就著流水般端上來的美酒佳肴,與老先生和白雲邊聊起些儒林趣事。
說了一陣,老教授看著執禮甚恭的夏景昀,笑著道:“我記得你與宮中德妃娘娘是結義姐弟?”
夏景昀嗯了一聲,“承蒙娘娘看得起,給了我攀龍附鳳的機會。”
老教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若是德妃娘娘遣你去,說不定情況還能有所不同。”
???
夏景昀和白雲邊都麵露疑惑,夏景昀直接問道:“先生此言何意?”
“你還不知?”
老教授也有些驚訝,旋即笑了笑,“也是,此事隻在儒林之中有些傳言,外人不知曉也正常。”
他瞧著二人好奇得有些坐不住的樣子,笑著道:“德妃娘娘,想為自己的皇子請幾位老師,便將算盤打到了咱們中京城三大名儒身上,誰知接連派了三次人去求,連三人的麵都沒見著,均被一口回絕,此事逐漸傳開,眼下知曉之人可不少了。”
夏景昀瞪大眼睛,心頭恍然,終於明白了上午在長樂宮中,阿姊眉宇之間的憂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