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美夢成真

“我之所以有信心陛下會促成此事,是因為這符合陛下的利益。”

夏景昀此刻正坐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一處極其普通的賭坊後院,對著麵前的蘇元尚和呂一解釋道。

“朝中四派,太子派、淑妃派、秦相派,再加上我們。陛下和太子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因為太子已經當了太多年的儲君,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成熟的東宮機構和大批下注未來的人。接下來,要麽太子逼宮陛下,要麽陛下廢掉太子,誰也不想再維持現在這個局麵十年。”

“但是太子要想逼宮,實力還遠遠不夠,陛下廢掉太子,實力雖然夠了,但他卻要考慮著朝局。唯有將太子廢掉之後的局麵搭建起來,他才能動手,這個局麵要到什麽樣呢?那就是淑妃、我們、秦相,能夠三足鼎立,彼此牽製,同時又要防止任意兩派聯合起來,能夠威脅到皇權,所以又要對勢力最強的淑妃,以及秦相,進行暗中的削弱和打壓,同時還要確保不激起他們的反彈,以防他們被逼急了跟太子聯係到一起。”

“這些隻是我結合了幾位相熟的老者給予的半生智慧,以及和蘇先生一起推演之後,形成的猜測,但在陛下當初趁機對英國公削權之後,又多了幾分肯定。”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行事的方略,隻要我們扣著這麽脈絡來,就不會出太大的事情。”

如今已經隱入市井江湖,悄然開始攫取地盤的呂一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今後行事,也會照此方略。”

夏景昀笑了笑,“跟你說這麽多,當然有讓你知曉接下來麵對一些難題時候該如何自行決斷的意思,但更多的,還是讓你知道,我們的情況在一天天變好,對你的支持也會一如既往。”

“同時。”夏景昀揚了揚手裏的一個小盒子,這是方才趁著混亂,讓呂一命人潛入廣陵會館,偷來的一些原稿,“這裏麵的東西,將會發揮大作用,你這是在短短的時間就立下了大功勞。”

呂一擺了擺手,“偷雞摸狗的事情,上不了台麵,公子客氣了。”

夏景昀很認真地搖了搖頭,“雞鳴狗盜,聽起來的確有些低賤。但就如工具,隻有適合與否,不在乎貴賤之分。江湖奇招,往往就有奇效,這也是你奉獻的意義,我對所有的貢獻都是一視同仁。”

呂一麵露感動,點了點頭,然後有些遲疑道:“咱們這回就這麽鬧一鬧真就能把禮部侍郎的位置送到王郎中手裏?”

夏景昀歎了口氣,“帝心如淵,誰知道呢,隻能說,可能性很大。”

他看著呂一,“你讓你手底下人千萬跟住那兩個大儒,一定不要跟丟了,回頭我有大用。你現在地盤不大,如果手底下沒什麽信得過的人,你就親自去。”

夏景昀說得鄭重,呂一也沒馬虎,立刻點頭,“公子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蘇元尚默默看著這個後輩,眼中露出十足的欣賞,甚至帶著幾分佩服。

他雖然年紀尚小,但卻有一種以天地為棋盤的氣魄,什麽君王、重臣,在他眼中,都熄滅了光環,隻是一個個平等而可以被衡量的棋子而已。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又能俯首民生,為生民疾苦而在意,重情重義,半點沒有書裏所說的梟雄該有的絕情滅性和冷血。

挺好的。

蘇元尚端起茶盞,輕輕抿著。

……

江安侯府,正堂之中,公孫敬背著手來回踱步。

“大哥!”

一個小弟快步衝進來,“廣陵會館那邊結束了,公子已經離開了。”

公孫敬長長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那就好,那就好。”

小弟猶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湊過去小聲道:“大哥,你之前說的那個,還弄不弄了?”

公孫敬疑惑道:“什麽?”

小弟麵露激動,“就是奪權,架空啊!”

公孫敬嚇得一腳踹過去,“放什麽屁呢!老子現在一顆忠心向公子,從來不會想那些歪門邪道!你們也給我老實點!”

小弟唯唯諾諾,有些委屈地揉著自己被踹的地方。

公孫敬歎了口氣,左右看了看,低聲道:“你看看公子來了之後做的事,哪一樣是咱們能做的,咱們啊!就老老實實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說不定,比咱們之前在這侯府一家獨大的日子還舒坦呢!”

看著小弟將信將疑地離去,公孫敬搖了搖頭,不管他們信不信,反正自己是信了。

很多事,他都是看在眼裏,由不得他不信啊!

也不知道公子所說的將王若水推上禮部侍郎之位的設計到底能不能實現,要是那也成功了就簡直太厲害了。

之前娘娘和自己折騰了好幾年,也就將一個禮部侍郎李天風招攬到了麾下當牌麵,現在這才多久,前些日子京兆尹韓學明來要走了他們舉薦的都尉人選,遞了公文上去,就已經有一個京兆府都尉基本是板上釘釘了。

這樣的人,自己哪兒來的膽氣,也哪兒來的底子去招惹啊?

奪權?架空?

公孫敬搖了搖頭,端起茶喝了一口,“禮部侍郎啊!正三品啊!真的能行嗎?”

……

禮部衙門,王若水坐在自己的工房中,怔怔出神。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

膳部司郎中走了進來,他算是禮部這些郎中、員外郎裏,少有的跟王若水關係親近的。

“你說說你,沒事去湊什麽熱鬧啊!這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值當麽!”

聽了同僚的話,王若水苦笑一聲,“有什麽值不值當的,誰讓我撞見了呢!要是被人知道了我撞見了又不敢管,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他早已經想好了說辭應對,膳部司郎中一想也是,“你啊,還真是倒黴。要是你今日不去祭壇那邊查驗情況,也不會從那兒經過,也就不會受那無妄之災了。”

王若水憋著一肚子話沒法說,隻好歎了口氣,“哎,不管如何,總算沒出亂子吧!尚書大人在不在?”

“不在了,剛才宮裏來人,給叫進宮去了。”

!!!

王若水心頭猛地一跳,竭力維係著平靜,“進宮去了?再有兩個多時辰就要休衙封印了,為何會現在進宮呢?”

“你這話問得,我如何知道。”

膳部司郎中翻了個白眼,“今年年節你怕是得去好好活動活動吧?讓你背後那位再幫你使使力嘛,最近聲勢這麽旺,看看能不能把你推上侍郎之位啊!”

王若水笑著搖頭,“有你在,哪兒輪得到我啊!”

“行了吧!咱倆難兄難弟,禮部司那位可是尚書大人跟前的紅人,為了他,尚書大人可是連吏部那邊兩次推舉都給頂回去了。”

“哎!”王若水跟著歎了口氣,“所以咱哥倆就別琢磨那些了,好好想想年節怎麽過吧。”

膳部司郎中來關心了一下,發了幾句牢騷,也就轉身離開了。

王若水一個人坐在屋子裏,怔怔出神。

他覺得,他的前程,就像是坐在一間門窗緊閉的屋子裏,聽著外麵的腳步聲響起。

他知道有人來了,但他也知道,來人不是找他的。

於是,忐忑又無奈地聽著那腳步路過,然後遠去。

算了吧,不論如何,今天還是積攢了不小的聲望,也拉近了與公子之間的距離,挨這一下,也算是償還了一點先前他就救下自己全家老小性命的恩情了。

王若水收拾心情,將手上那點工作收了尾,然後泡了一壺茶,默默看著窗外,等待著放衙。

中京城的冬天,總是這樣,灰蒙蒙的,就像是被各色人心浸染出來的斑駁模樣,極難有陽光透進來。

想著想著,他的眼前忽然一亮,一抬頭,一道陽光透過窗棱的縫隙,剛好落在了他的桌前。

砰!

房門被人一把推開。

“老王,尚書大人回來了,召集所有郎中、員外郎議事!”

禮部正堂,所有的員外郎、郎中、侍郎,坐得整整齊齊。

王若水頭纏紗布,煞是顯眼。

禮部司郎中馮節義笑著道:“王郎中還真是不放過一切出風頭的好機會啊!”

不少員外郎都跟著笑了起來,不是笑話好笑,而是說笑話的人值得他們配合著笑。

王若水淡淡道:“馮郎中如果覺得這是出風頭,下次可以搶先。”

他才不怕馮節義呢,別說是侍郎了,四舍五入,他連尚書都得罪了。

債多不愁,他何必慣著!

聽了王若水不鹹不淡的反擊,馮節義臉上笑容瞬間消失,冷哼一聲,似乎已經想好了當上侍郎之後要如何整治這個膽敢犯上作亂的人。

說話間,禮部尚書石定忠邁步走了進來。

眾人齊齊問好,石定忠不鹹不淡地回了一聲,然後直接道:“臨近年節封印,把大家叫過來,閑話就不多說了。方才陛下召我入宮,所為何事,想必你們當中也有人已經猜到了。”

他環顧一圈,目光在自己的心腹,禮部司郎中馮節義身上稍作停留,“為的正是空懸了數月的禮部左侍郎之位。”

眾人心態各異,但禮部素重規矩,也沒人開口問話。

石定忠道:“本官據理力爭,總算是將這個人選留在了禮部之內,沒有讓外人過來搶了大家的位置。眼下中樞的任命書已經做好了,稍後便會由吏部送過來,我先跟大家說一下,大家也好有所準備。”

馮節義悄然坐直了身子,一臉感激又期待地看著石定忠。

“儀製司郎中,王若水,此番升任禮部左侍郎,分管禮部司、儀製司,稍後任命公文自會送達,諸位恭賀吧!”

馮節義下意識地站起,然後腦子才反應過來,說的竟然不是自己!

不隻是他,在場的其餘人也都聽傻了!

本以為隻要這個位置從部裏提拔,怎麽都是馮節義的囊中之物,怎麽,怎麽會是王若水!

殊不知王若水也是呆呆地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