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力挽狂瀾
原本井然有序,喧囂熱鬧的大堂驟然安靜下來,就像是低垂的天幕,仿佛有狂風暴雨正在醞釀。
“夏小友,你這是何意?”
眼見場中氣氛有些不對勁,老教授連忙開口問道。
“老先生知道我為什麽還要挑戰他嗎?”夏景昀深吸一口氣,收斂表情,朗聲道:“我不是為了什麽還一次羞辱,而是要為所有與廣陵州對戰過的舉子們討一個公道!”
石子賢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糟了!中計了!
夏景昀擲地有聲的話,讓眾人齊齊一愣。
再聯想到剛才夏景昀話裏的意思,許多人都明悟了過來。
但還有更多的人,還在雲裏霧裏,不明就裏。
不過,這也難不倒足智多謀的夏公子。
提前得了吩咐,一直在心頭暗罵的白雲邊如約站起,聲音顫抖,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震驚,“你是說,他先前那些詩文和對聯,都是有人幫他代筆的?”
什麽叫近朱者赤,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白雲邊一個隻知道裝逼,寧折不彎的鐵漢子,現在居然也有了演技了!
被他這麽一挑明,陣陣驚呼響起,先前那些提前有了猜測的人也麵帶憤怒。
我們陰險也好、狡猾也罷,都是自己的本事,大家也都公平公正,你這讓人在背後幫忙代筆算怎麽回事?
你這還算一個合格的文人嗎?
石子賢從呆滯的惶恐中回過神來,此刻連忙大喊。
“我警告你們兩個不要亂講話!我告你誹謗,你知道嗎?”
他看著老教授,看著身後的廣陵州眾人,神色慌亂又緊張,指著夏景昀,“他們誹謗我啊!他們在誹謗我啊!”
廣陵州的教諭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夏公子,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廣陵州可不能隨便認下,你這麽說,可要有證據。”
“證據?”
夏景昀冷笑一聲,語調陡然一高,“這還不算證據?一個能以一己之力連挑數州才俊,作出許多好詩,好對,聲名鵲起的大才子,對著這麽一個普通的選題,居然作出了這麽一首詩,還不算證據?”
廣陵州教諭心頭自然是認可夏景昀的話的,但他作為廣陵州此行的帶隊之人,如果坐視這個帽子就這麽戴在廣陵州腦袋上而毫無作為的話,終歸是交代不過去的。
所以,他又開口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也有可能是石子賢今日先輸了三輪,心神不寧,以至於疏忽了。不能斷言他先前就是請人代筆。更何況,還有個最關鍵的一點,這大亂鬥整個過程都是現場比試,也無法與人交談,如何代筆?”
此言一出,不少人也是點頭認可。
就如白雲邊當日一樣,覺得這種比試,如何能夠做到請人代筆?
夏景昀開口道:“我未曾與其餘各州的兄台聊過,但此刻我就想問一問,諸位在與這位石公子比試之時,是不是都是己方先選的比試內容,然後由他先出題,而後詩文也好,對聯也好,是不是都是拿出了你們比不過的東西?你們仔細想想,這個東西真的沒法提前準備嗎?既然可以提前準備,為何不能請人代筆?”
其餘兩州跟廣陵州比試過的舉子一回憶,臥槽,還真是!
“那圍棋呢?總不能那個也是提前準備吧?”
夏景昀扭頭看了一眼開口的舉子,你哪頭的,怎麽跟白雲邊一樣傻?
“還不許人家有一項真本事嗎?而且這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我們是在說他代筆的事,哪怕他隻有一項內容是代筆,其餘都是真才實學,也不能改變他欺瞞了我們所有認真對待這各州大比的舉子的事事,也不能改變他破壞了大亂鬥公平公正的事實,根不能改變他蓄意挑起爭鬥以我們各州聲譽揚自己之名的險惡用心!”
氣勢洶洶,斬釘截鐵,夏景昀的話讓對麵的廣陵州教諭完全無力招架。
他隻能虛弱地爭辯著,“這終究隻是你的猜測,你沒有真憑實據……”
“要你娘的真憑實據,你當大家都是傻子嗎?”
夏景昀沒有提前吩咐,但徐大鵬那嫉惡如仇的性子和敢噴天地萬物的嘴,就讓他率先當起了急先鋒。
眼見師長被辱,一直憋著一股無名之火的廣陵州學子也不幹了。
“你他娘的罵誰呢!會不會好好說話!”
這一反擊,就如同火星子跳進了幹柴堆,瞬間點燃了整個場中。
“就罵你們廣陵州,怎麽了?你們廣陵州果然不是什麽好東西,用這種卑鄙手段揚名,還要以我等為台階,怎麽?敢做不敢當嗎!”
“虧得老子還以為老子是技不如人,鬱悶了好久,逛青樓都沒勁,沒想到居然有這等隱情,我呸!”
各州學子紛紛聲援,而廣陵州雖然寡不敵眾,但身處主場,再加上一貫氣焰囂張,也是不懼。
一時間,雙方罵聲四起,都不用夏景昀在一旁煽風點火,場麵眼看就衝著失控的方向而去。
會館管事嚇得兩腿直哆嗦,這裏麵可都是今科各州最優秀的舉子啊!
要是在他這裏麵出了事情,他有幾個腦袋夠賠啊!
他連忙將會館的護衛和小廝們全部叫來,讓他們去平息局麵。
但這些下人們哪兒敢管這些舉人老爺啊,湊得了近了直接還要挨上一腳,隻能在旁邊大聲喊著,“你們不要再罵啦!”
二樓的大人物們,尤其是英國公府管家為首的一幫人,眼見此景,也嚇得夠嗆。
真要是亂起來,他們被這幫舉子圍毆死了,自家的老爺都不一定能幫他們討回公道,嚇得死死關著房門,膽戰心驚地朝下看著。
秦玉文也皺著眉頭,跟秦思朝告了個罪,帶著護衛回了隔壁屋子,護著自己的親妹妹。
秦思朝猶豫了一下,竟也開門,但卻直接邁步走下了樓。
“諸位,在下秦思朝,請諸位聽我一言!”
秦思朝站在護衛身後,中氣十足地大聲開口。
場中的聲音登時弱了不小,想來許多人也聽過這位中京城第一公子,秦相嫡子的大名。
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大叫,“無恥鼠輩,居然拿茶盞偷襲於我!臭不要臉!”
眾人一聽,這還了得!紛紛抓起桌上的茶盞朝著對麵扔過去。
場中一時間,茶盞伴著茶湯,漫天飛舞,煞是壯觀。
秦思朝的護衛眼見事不可為,連忙護著秦思朝躲開。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衝進來一個緋袍官員,一見此景,隻是稍稍愣神,卯足了所有力氣,大喝道:“住手!”
眾人扔得正起勁,哪兒管一個五品小官啊!
那官員一咬牙,直接衝進了場中,攔在了跳得最歡的泗水州和雲夢州舉子麵前,大喊道:“本官禮部郎中,王若水!所有人,立刻停手!”
夏景昀立刻轉身喊道:“當官的來了,大家快快停手,別誤傷了朝廷官員!”
泗水州眾人自然聽夏景昀的,而白雲邊也早得了吩咐,將雲夢州安撫下來。
這兩個州一消停,其餘各州也漸漸消停了下來。
但廣陵州被十來個州圍著打,已經被打出了真火,哪兒是說停就停的,當即就有人瞅準時機,朝著夏景昀砸了過來。
可好死不死,那個禮部郎中王若水也不知怎麽,忽然轉身,剛好就被那茶盞擊中了腦門。
鮮血從發際線緩緩滲出,場麵立刻變得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