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溫酒定前程

江安侯府,方才得了提前回信的公孫敬早早守在門口。

他手底下管著不少的事,這種關頭,江安侯府也需要有人坐鎮,同時跟宮裏保持聯係,夏景昀對此也是心知肚明,自不會小氣怪罪。

眾人一起進了房間,還真的在桌上擺了些佐酒佳肴,溫了壺酒。

公孫敬親自為眾人倒上酒,提議道:“這一杯,為公子壓驚,慶賀公子得脫險境。”

眾人齊齊飲下,放下酒杯,公孫敬語重心長地道:“公子,今後行事萬不可如此莽撞了,此番有賴娘娘出手相救,驚險脫身,但這情分總是要耗盡的,次數多了也會損及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他歎了口氣,看著夏景昀,就如同一個看慣了世事的長輩,“公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但這中京城的水,深得很,這中京城的人,也奸得很,不比在泗水州,你這般作風,還是改改的好啊!”

在今夜之後,他感覺自己麵對夏景昀時,氣勢又回來了幾分。

夏景昀笑了笑,沒有開口。

但蘇元尚畢竟做過一郡主官,而且能力出眾,世事洞明,知道如果不盡快確立起夏景昀的絕對權威,繼續令出兩門的話,在這種關鍵時刻很容易壞事。

於是開口道:“高陽,此處都是自己人,我覺得你還是跟大家說說清楚,別讓大家太擔心的好。”

白雲邊:???

別啊,我怎麽就成了你們自己人了?

但不等他有所動作,被蘇元尚一提醒也醒悟過來的夏景昀已經開口了。

“諸位,其實今夜的這場衝突是我故意挑起的,事情也是我有意鬧大的。”

一直以為是夏景昀年輕氣盛,不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以至於被呂家公子教做人的公孫敬愣了,“為何?”

夏景昀笑著道:“敢問諸位,我們與淑妃與呂家之間的矛盾,是可以調和的嗎?”

說完他又補了一句,“矛盾是我看一本古籍上的說法,大致就是雙方之間的衝突,爭端,問題之類的意思。”

王若水搖了搖頭,“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論是後宮還是外廷,都隻有一個勝者,輸家一無所有。”

“既然如此,在雙方矛盾不可調和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是什麽?不是忍氣吞聲求和,也不是虛張聲勢試圖壓倒對方,而是將矛盾激化,這樣,其中的是非曲直,就會更顯眼地大白於天下。”

公孫敬覺得這番說辭有些過於衝擊他固有的觀念,擰著眉頭思索著夏景昀言語中的問題。

王若水又問道:“可既然這樣,秦公子出麵調和的時候,公子為何……”

話說到一半,他忽地想起當時夏景昀問的那三個問題,又恍然醒悟了過來,夏景昀也點頭道:“秦公子在年輕一輩中威望不錯,但要扮演這個角色,還是差了點。能做這件事的隻有陛下。”

“但是你怎麽保證陛下就是站在咱們這邊,而不是站在英國公那邊呢?英國公家大業大,勢力盤根錯節,哪兒是我們能硬撼的啊!”

想了半天,公孫敬終於想到了其中的問題所在,問出了那個也符合他一貫思路的觀點。

夏景昀微笑看了一眼這個合格的捧哏,“這就是真正的關鍵了,任何權力都天然傾向絕對的尊崇,他們不會允許有任何能夠威脅到他們權力的人存在。英國公樹大根深,這是他們的優勢,但也是他們引起陛下忌憚的劣勢,我們隻要在占理的情況下,將事情鬧大,給陛下一個合理給英國公割肉放血的機會,陛下就不會錯過,而這就是我們處於弱勢之人的機會。”

公孫敬和王若水對視一眼,然後公孫敬遲疑道:“這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

蘇元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若是公孫大人這些年能夠將勢力經營得好些,自然不必如此冒險。”

公孫敬瞬間麵色漲紅,夏景昀默契地跟蘇元尚一紅一白,一唱一和,笑著打起圓場,“咱們劣勢太大,隻能劍走偏鋒,不過好在我們贏了。贏了之後,就該考慮分肉的事情了。”

他微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英國公今夜應該進了宮,這個麻煩公孫先生去查一下,隻要確認他進了宮,我們再關注朝局,看看有哪些朝中人事變動,就能知道哪些是英國公身上割下來的肉了,我們就試著去爭取一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我相信陛下會有所考量的。”

“在這之外,有一個位置,我們現在就可以籌謀布局了。”

王若水好奇道:“什麽位置?”

公孫敬也還是有幾分本事,心頭一動,“莫非就是那個京兆府都尉的位置?”

夏景昀笑著點頭,“這是直接把我抓進去的人,這個位置不給我們,不合適吧?”

“京兆府都尉掌管京畿地區治安,雖然左右受氣,容易出事,但若是有一個得力之人,對於結交各方,提高聲望,也能有著巨大的好處!”

公孫敬眉飛色舞地分析著,神色也有了幾分激動,然後帶著幾分患得患失道:“夏公子,真的能成嗎?”

蘇元尚似笑非笑,“公孫先生現在不覺得公子應該改改行事之風了嗎?”

公孫敬老臉一紅,“夏公子智慧非凡,自不用改,不用改。”

夏景昀笑著搖了搖頭,“公孫先生言重了,咱們也不提那些,好好想個人選吧。”

他端起杯子,跟眾人碰了一杯,“我去沐浴一番,早些睡了,明早進宮之前,勞煩蘇先生給我一個名字即可。”

蘇元尚點了點頭,而後和眾人一起目送著夏景昀離開。

權杖,在悄然之間,已經完成了交接,沒有懸念。

……

經過了一夜的安睡,石子俊從**起來,感受到了屬於年輕人的勃勃生機。

瞧著來服侍他洗漱更衣的侍女,忽然覺得她的身形愈發婀娜,一顰一笑都那麽動人。

但是,家中素重禮儀,自己這會兒還是不能亂來,時間已經有點趕了,一會兒誤了飯點可是要挨訓的。

可是,當鼻尖傳來一陣幽香,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抱住了早已熟門熟路的侍女。

一番折騰之後,他穿上衣服,去往飯廳。

到地兒一看,嘿!還沒遲到!

正當石子俊得意洋洋的時候,禮部尚書石定忠踱著方步走了過來。

“父親!”

“看你臉上春風猶在,看來昨夜的結果的確讓你很滿意。”

石子俊笑容略帶幾分尷尬,順勢吹捧起父親轉移話題,“幸得父親神機妙算,瞧見那夏景昀被五花大綁帶走的時候,孩兒心頭的憋悶瞬間消去了一大半。”

石定忠心頭也略帶著幾分自豪,誰不想在兒女心中,做一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呢,當即他撚須微笑,“無妨,剩下那點,過兩日禮部詩會,為父請幾位大儒出山,從他最擅長的地方,加以批駁,你便可念頭通達。但是兒啊,此事了結,便當收心,好生研習學問,洞察世事,回歸正途,不可再囿於這些無用之情了。”

石子俊心頭忍不住升起一股幸運,有這樣開明的父親,自己可比其餘人幸福了太多,“孩兒知曉,多謝父親開解。”

“好了。坐下,吃飯。”

“誒!”

兩父子在桌旁坐下,剛拿起筷子,耳中就傳來一陣喧嘩。

“英國公,您稍等,容小的去通報一聲啊!”

“滾一邊去!”

石定忠先是不悅抬頭,瞧清來人麵孔,瞬間麵色一變,臉上堆著笑,迎了上去。

“英國公大駕光臨,寒舍真是……”

話還沒說完,英國公呂如鬆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怒氣勃發,“石定忠!你坑害老夫!老夫與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