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崇寧帝接刀

“陛下,靳忠回來了。”

禦書房裏,崇寧帝的貼身太監細聲細氣地稟報著。

崇寧帝聽出了言語中的區別,眉頭一皺,“讓他進來。”

很快靳忠便小步急走,來到了崇寧帝跟前,偷摸一瞧德妃娘娘居然也在,心頭便是一沉。

“靳忠,朕讓你宣的人呢?”

“回陛下!夏公子……夏公子他陳說了緣由,想請暫不入宮。”

崇寧帝眉頭登時皺起,古井無波的麵色讓人瞧不出息怒。

德妃輕輕撫著崇寧帝的手臂,在無聲地平息著崇寧帝心頭可能的惱怒。

當著德妃的麵,靳忠鼓起勇氣解釋道:“陛下容稟,夏公子說,他被京兆府都尉在眾目睽睽之下,從鳴玉樓五花大綁帶走,招搖過市,如果不清不白地入宮,豈不是壞了朝廷法度,也容易為陛下招來言官攻訐,而且更會讓世人以為是德妃娘娘吹了枕邊風,讓陛下徇私,反倒是將一樁好事變成了壞事。”

“故而他鬥膽請陛下諒解,待事情查明之後,再行入宮請罪。”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雙手高高舉起,“夏公子另有一詩,以表心誌,托奴婢轉呈陛下。”

崇寧帝朝著貼身太監點了點頭,對方便走上前去,將那張紙拿了過來。

崇寧帝展開一看,眼神驟然一凝。

“來人啊!宣英國公!”

貼身太監小聲提醒,“陛下,這會兒這麽晚了,是不是……”

“晚什麽晚!朕的忠臣,國朝的忠臣,還不明不白地被關在大牢裏!朕也都還沒睡!讓他入個宮還嫌晚,朕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啊?”

崇寧帝,果斷握住了夏景昀遞上來的那把刀,並且還給它開了刃。

一句話,嚇得包括德妃在內的所有人都連忙跪在了地上。

隻有德妃敢抬頭輕聲說了一句,“陛下息怒。”

……

英國公府,呂豐澤回了家。

管家貼心地端上一碗熱茶,“公子,老爺在書房等著你。”

呂豐澤一肚子氣,端起茶來灌了一口,旋即恨恨地將名貴的茶盞摔在地上,氣呼呼地走向了書房。

英國公這等數百年的勳貴世家,尤重規矩,即使呂豐澤身為長房嫡子,此刻又怒火中燒,但也不敢造次,在門口老老實實地停下,敲了敲門,等到了一聲答應之後,才敢推門走進。

英國公呂如鬆端坐在書桌之後,看著兒子的臉色,“怎麽了?”

呂豐澤從鼻孔裏噴出兩道濁氣,如憤怒的公牛,悶聲道:“被人算計了。”

呂如鬆淡淡道:“去之前我便與你說了,給人當一回槍又如何,本就是一場心知肚明的利益交換而已。”

呂豐澤搖頭道:“不是石子俊,孩兒知道他就是想讓我對付那個夏景昀,孩兒是被夏景昀算計了。”

“夏景昀?”呂如鬆在腦海中快速搜尋,終於想了起來,“就是那個德妃在泗水州認下的義弟?”

“是的父親。孩兒瞧見他就氣不打一出來,想起二兄的死,不用石子俊多說,孩兒自己就想狠狠打他一頓,以泄心頭之恨!”

呂如鬆想了想,這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在泗水州之事後,德妃漸漸表露出了想要競爭那個位置的念頭,這就是你死我活,無需講究太多了。

將夏景昀打一頓,隻要不打得缺胳膊少腿,危及性命,呂家勢大,陛下也不會過分追究的,順道還能為他呂家再漲漲聲勢,讓有些試圖去舔德妃臭腳的人掂量掂量。

於是,他平靜道:“那夏景昀如何算計你的?細細說來。”

呂豐澤便將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聽到秦思朝居然也在場,夏景昀還拒絕了秦思朝的說和時,呂如鬆眯了眯眼,感覺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插嘴。

等呂豐澤說到將夏景昀押進了京兆府大牢,呂如鬆甚至還微微點頭,“這點你做得不錯,占住了理,哪怕在朝堂上也有說法。”

他疑惑道:“這不挺好的,怎麽能叫被他算計了呢?”

呂豐澤話到嘴邊,忽然覺得有些害怕,抬頭看了父親一眼,語氣也不由低了下來,“然後,宮裏就來人了。”

呂如鬆眉頭一皺,“德妃的人?”

“不是,是陛下的人,來宣夏景昀入宮覲見。”

呂如鬆麵色猛地一變,心頭瞬起驚駭。

他呂家自是樹大根深,勢力龐大,但那個位置上那位,終究是他惹不起的人。

但他終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這點事情對他而言還是小事,很快便平靜了下來,“然後呢?煮熟的鴨子飛了,夏景昀囂張地入宮了,你竹籃打水一場空,覺得憋屈了?就這點氣度?”

呂豐澤看著父親的樣子,忽然有些後悔今日這一趟,小聲道:“他沒入宮。”

???

見多識廣的英國公都愣了,眨了眨眼,“你說啥?”

“孩兒說,他沒入宮。”

呂如鬆瞪大了眼睛,“他哪兒來的膽子?陛下相召,他不入宮?”

呂豐澤連連點頭,“孩兒也是這般疑惑,但他不僅沒入宮,還寫了首詩交給那個公公,然後直接去了牢裏坐下。”

“這小子,是存心想要把事情鬧大啊!”

呂如鬆這等老狐狸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夏景昀的想法,“他寫的什麽詩?”

呂豐澤一個粗鄙武夫,紈絝公子,當時光顧著無能狂怒了,還真沒注意,搖了搖頭,“我沒瞧見。”

呂如鬆也沒計較,沉吟一下,“他想得挺美,關鍵是要陛下不追究才行,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人,就想讓陛下偏袒他?不計較他違背聖命之罪就是萬幸了!”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不必擔心,老夫連夜擬個折子遞上去,向陛下請罪,就說你胡作非為,主動給陛下一個台階,屆時再與你演一出戲,你挨一頓打,此事就算過了。”

呂豐澤連連點頭,“父親英明!若無父親坐鎮,孩兒真要手足無措了!”

呂如鬆有些自得地捋了捋胡須,“你們啊,還需好生曆練,未來才能繼續撐起我們呂家的未來,永保富貴。”

篤篤篤!

敲門聲急促地響起,“老爺!”

呂如鬆揚了揚下巴,呂豐澤去打開了房門,管家匆匆進來,素來極重規矩的呂如鬆皺眉道:“大晚上的,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管事顧不得請罪,連忙道:“老爺,宮裏來人,宣老爺即刻入宮覲見!”

呂如鬆得意撚須的手一僵,有些慌亂道:“現在什麽時辰了?”

管事也有些害怕,“已是亥時初刻了。”

“無需慌亂!無需慌亂!”

呂如鬆站起身,平靜開口,但邁出書房時,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的糗態,卻出賣了他真實的內心。

呂家正堂,一個小黃門坐著等著。

呂如鬆笑著走來,“勞煩公公親自走一趟了。”

在呂如鬆這等最頂級的權貴麵前,這些宮中內侍全然不敢拿捏姿態,連忙站起身來,恭敬地連稱不敢。

“陛下相召,奴婢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國公爺勿怪。”

“公公這是說的哪裏話,老夫怎麽會怪罪呢!咱們這就請吧?”

“國公爺先請。”

“客氣什麽,一起走吧!”

呂如鬆一臉和善,讓這小黃門受寵若驚,感覺英國公也沒有傳聞中說的那般跋扈嘛!

“公公,此番陛下相召,是為何事啊?”

“奴婢也不知,隻是奉命來請國公爺。”

“公公乃陛下身邊紅人,小女在宮中,還請公公多多照拂啊!”

小黃門直接嚇尿了,停住腳步,“國公爺這話奴婢萬萬不敢受著,這是折煞死奴婢了啊!”

“公公,可否稍稍透露一二,不論宮裏宮外,我呂家皆有厚報。”

說著一旁的管事已經熟練地將一張銀票塞到了小黃門的手裏。

“這五千兩銀子,先聊表謝意。”

小黃門吞了口口水,想了想自己如果再拒絕的話會迎來什麽下場,又看了看這夜色深重,又還在呂家之中,便把心一橫,咬牙小聲道:“陛下說了一句,朕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

呂如鬆如遭雷擊,登時傻在原地。

在這寒冬臘月的酷寒深夜,他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

“陛下,今夜詳細經過已經查明。”

禦書房中,黑冰台首座將一封折子遞給了崇寧帝。

身為直屬皇權的特務機構,黑冰台在接到指令之後,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將今夜鳴玉樓的情況都打探清楚了。

那倆根本就沒避人,查探起來也很方便,而且黑冰台自有自己的渠道和線人,甚至二人的對話,也都一字不差地寫進了折子裏。

崇寧帝接過,細細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他不見喜怒地將折子放下,“下去吧。”

黑冰台首座剛剛離去,貼身太監就走來稟告,“陛下,英國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