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鳴玉樓,呂家槍
華燈複含落日,薄霧更帶炊煙。
夕陽隻剩一點餘暉,已有華燈初上。
眾人走在街頭,四周喧囂叫賣進入耳中,飯菜的香氣在鼻端縈繞,偏偏又有薄霧和炊煙給眼前的繁華景象罩上一層如夢似幻的薄紗,更添幾分朦朧和疏離,仿佛遊走在畫卷之中。
不甚真切,卻反而更具美感。
一路走過,眾人再一次感慨於京城的繁華,而這種感慨,在抵達鳴玉樓時,到達了頂峰。
一座雅致精巧卻又不失氣派的兩層小樓立在路邊,雕梁畫棟,簷牙高啄,一派雍容氣度。
微風拂過,屋中簷下,傳來陣陣清脆的風鈴響聲,像是一個溫柔掌櫃的細聲招攬。
白雲邊一抖折扇,看著眼前的小樓,緩緩吟道:“高樓驟起百尺高,鳴玉盡攬八方客。這鳴玉樓果然不凡!”
公孫敬麵色忽然古怪起來,王若水笑著道:“咳咳,白公子大才!果然不俗!走走走,我們去樓裏說話。”
說著,王若水便領著眾人,穿過了那座二層小樓,來到了一座更加氣派,更加華貴的四層高樓前。
白雲邊瞬間臉色一紅,扭頭看著那座二層小樓,嘴角抽了抽。
夏景昀也替裝逼失敗的他覺得有些冤枉,誰特麽能想到在別的州城都能當最頂級酒樓格調的那座二層小樓,居然隻是鳴玉樓的門樓,修起來擺著玩的!
白公子這也算是青龍偃月刀拉屁股——開了大眼了。
王若水畢竟也算是官場老手,隻當做方才的事情都未曾發生過,側身一讓,“公子,白公子,公孫先生,諸位,請!”
說著便陪著眾人朝著三樓走去,蘇元尚跟在後麵,暗自高看了王若水一眼。
他也在中京待過幾年,知曉這鳴玉樓的情況。
通常而言,鳴玉樓四層高樓,一樓是普通富商巨賈,二樓則是如王若水這些三品以下官員所能使用的,三樓便是那些朝中真正的重臣們可以登樓而觀的地方。
當然,這個都是指的他們來做東,宴請他人時可以預訂的檔次,若有別人宴請他們,則不會對參加者的身份進行任何篩選。
不同樓層,修建有不同的樓梯,各自獨立,不會相見,充分保障了客人隱私。
至於頂樓,則是主人留作自用,偶爾宴請一些極其重要的客人,以蘇元尚的身份,也隻是二樓常客,僅有幾次登上三樓,至於四樓則從未涉足。
這王若水能臨時訂到三樓的房間,的確有些本事。
但他不知道,王若水此刻也在感慨,以他的地位原本也就能坐個二樓,但鳴玉樓的掌櫃在得知了他是宴請公孫敬和德妃義弟之後,看在德妃的麵子上,居然給他免費升格到了三樓。
王若水自然感激不盡,心底對鳴玉樓能將生意做這麽大多了幾分明悟。
走入雅間,一陣悅耳但不喧囂的清脆響聲就傳入耳中。
隻見雅間中間,也有一串風鈴,近看才知竟是以上好的溫玉製成,迎風輕舞,響聲沁人心脾。
而站在窗邊,京城之景,映入眼底,夏景昀忍不住感慨道:“中京城之繁華盛景,果然是冠絕天下。”
王若水笑著附和,“可惜這幾日光景不好,光禿禿的沒什麽看頭,若是來上一場大雪,這京城銀裝素裹,放眼一片白茫茫之景象,十分壯觀。又或是開了春,萬物複蘇,柳綠桃紅,也是喜人。”
“無妨。”夏景昀笑了笑,“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我等能相聚於此,開懷暢飲,便是足夠了。”
眾人聞言一愣,王若水一臉震撼地感歎,“都言公子詩才冠絕當世,這隨口念誦的詩便足以傳誦一時啊!隻是此詩,便當浮一大白!”
公孫敬也有些驚訝,沒想到夏景昀果然有這般才情,這詩雖然淺白,但意境悠遠,豁達從容,絕對的好詩啊!
蘇元尚和白雲邊,甚至於跟在眾人身後的陳富貴和白雲邊的護衛,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但最驚喜的,卻是那個領著他們一路來此的男子。
他連忙拱手,“這位公子,請問可願允許我鳴玉樓將此詩抄錄?”
夏景昀有些詫異,王若水便主動解釋道:“公子,是這麽回事,鳴玉樓對於那些誕生在鳴玉樓的名詩、名畫,都有所搜集,就陳列在前麵的二層小樓之中,若是被其挑中,皆有不菲的潤筆費,也會署名,對作者和鳴玉樓而言,都有好處。”
夏景昀一聽就明白了,笑著道:“你們東家還真挺會做生意啊!”
那個男子笑了笑,“有賴京中多才俊而已。”
夏景昀點了點頭,“那行吧,你們抄錄便是。”
“敢問公子此詩何名?”
夏景昀想了想,在王若水望穿秋水的眼神中開口道:“就叫鳴玉樓謝王郎中吧。”
王若水心頭一喜,自此徹底成了夏景昀的腦殘粉,高呼道:“公子,請入席!”
……
“要我說,咱們倆喝酒,來這兒幹什麽,直接去流雲天香閣不就好了?”
三樓的另一個包廂中,呂家三公子呂豐澤慵懶地靠在一個憑幾上,疲憊地放下筷子,那表情仿佛在說,在這兒吃飯,還得自己夾筷子,還得自己端酒杯,多他娘的累啊!
石子俊有些無語,但也隻是笑了笑,“那地方費腰,也不能天天去,偶爾換個活法嘛!”
“這倒也是。”呂豐澤點了點頭,端起酒杯跟石子俊碰了一杯,“今日你總不能隻是來跟我喝酒的吧?”
父親雖然有交代,但他一向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性子懶散又急躁,直截了當地就開口問了。
石子俊沉默了片刻,放下酒杯,目光真誠地看著呂豐澤,“說實話,我真就是來跟你喝一杯冰釋前嫌的酒的。”
呂豐澤笑了一聲,雖然不至於直接冷笑,但也帶著幾分顯然的不信。
石子俊歎了口氣,“你可知道我前兩日在城外的春風驛遇到了個什麽事?”
呂豐澤挑了挑眉。
“我去春風驛接我堂兄,同時也欲替其在同年之中揚名,我一個禮部尚書的公子,做這點小事自當是手到擒來吧?但你猜怎麽著,有一個人,居然直接當麵羞辱於我,我為了父親官聲,同時又迫於對方身份,隻好忍氣吞聲,接下了這個奇恥大辱。”
呂豐澤隻當對方笑話講得好聽,“你堂堂禮部尚書家的公子,對方一個會住驛站的人,憑什麽能用身份壓你。”
石子俊搖了搖頭,“這人你知道。”
呂豐澤麵露問詢。
石子俊開口道:“他就是德妃義弟,泗水州解元夏景昀。”
呂豐澤眉頭登時一皺,一股戾氣難以抑製地從心頭生出,洋溢在麵上。
他的二哥,慘死泗水州街頭。
始作俑者是德妃,罪魁禍首是薑玉虎,但是這兩人他都惹不起。
可惹不起德妃,惹不起薑玉虎,他還惹不起一個夏景昀嗎?
恨屋及烏,他們呂家早就將這夏景昀視作必須要收拾的人,以血還血!
石子俊趁熱打鐵,“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想到此事,我便覺得,我們那個事,還是個事嗎?爭個女人而已,今天你睡明日我睡,她能少塊肉不成?”
呂豐澤這下子也認同了石子俊的話,“你這話說得不錯,比起跟那夏景昀來,你我之間那點小事又算什麽!”
石子俊舉起酒杯,“為了我們共同的敵人,飲一杯!”
“喝!”
二人心結既解,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直到一直在門口等著的護衛推開門,朝著石子俊使了個眼色。
石子俊便站起來,“走!咱們先去尿一個,回來接著喝!”
呂豐澤也被灌了不少,點頭起身,一起朝外走去。
……
另一邊的包廂中,大快朵頤,又喝了不少酒下肚的夏景昀站起身來,“我去一趟茅房。”
陳富貴趕緊放下筷子跟上,二人走出房間。
迎麵碰上另一個包廂中走出的兩個年輕人。
夏景昀微微眯眼,若無其事地朝前走去。
石子俊卻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呂豐澤扭頭好奇道:“怎麽了?”
石子俊看著那道背影,緩緩道:“那就是夏景昀。”
呂豐澤麵色一變,目露凶光,死死盯著夏景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