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黃善人,不可妄言呐
有了錢的李雲澤,開啟了買買買模式。
供應台風災民們失去家園之後能有個臨時住所的帳篷,一口氣就下幾萬頂的訂單。
解決飲水幹淨問題的淨水片,一買就是上千桶。
防治災後瘟病傳播的藥品,直接就來幾百箱。
他還訂購了上百噸的白糖,準備分發給災民。
甜味能夠讓人感覺幸福,這是緩解災民情緒的重要物資。
作為燃料供給的煤炭,也是買來了萬餘噸。
明朝江南基本不產煤,就算是有,產量也很小不足用。
此外還有一大批應急用的,無包裝的方便麵,罐頭,脫水蔬菜等等。
至於其他的糧食布匹食鹽等等生活物資,恢複生產的各種工具糧種,重建家園的磚瓦什麽的,大明時空裏就能足量供應。
物資到貨之後,通過長江水師的船隻送往浙地近海嘉紹等地存儲起來,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台風。
寂寂無名的應天府國子監司業倪元璐,被李雲澤任命為江浙道禦史,兼巡查事出發前往嘉紹各地。
他就是李雲澤選擇的賑災大臣,掌握著分發各種物資的大權。
之所以選擇倪元璐,絕不僅僅是因為其在崇禎煤山上吊之後選擇了殉國,更是因為此人的風評記載都是剛正不阿。
那麽多的物資,到時候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想要伸手。
沒有剛直的人掌總,台風來了災民們什麽都得不到。
安排好這些事情,李雲澤開始為血盟案收尾。
長時間的幹旱之下,這兩日應天府的空氣卻是逐漸濕潤起來。
到了今天,天空之中雲層密布,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並且風雨逐漸加大。
李雲澤明白,這是即將登陸的台風所帶來的外圍影響。
這還隻是幾百公裏之外的外圍區域,就已經是下的這麽大了。
換做台風即將登陸的嘉紹等地,那雨勢風聲會大的何種程度!
盡可能撤離人員的通知,已經由倪元璐帶過去了,隻希望能拯救更多的人。
原本不打算親自去一趟的李雲澤,實在是放心不下。
憂心了一番沿岸百姓,他的注意力終於轉到了奉天殿內。
殿內全都是人,牽扯入血盟案之中的江南各地勳貴文武,土豪士紳們擠滿了大殿。
“徐弘基,看在徐達大將軍的麵子上,隻除你家爵位沒收家產,允你家攜祖宗牌位流放,遇赦不赦。你可願認罪?”
李雲澤的板子,第一個就落在了勳貴們的身上。
對於這些勳貴,他可沒有什麽同情憐憫之心。
以前手中還沒籠住兵馬的時候,他就敢借著通州糧事將京師的勳貴們削一頓。
現在大軍在側,沙雕們又主動將把柄塞他手裏,那當然是要往死裏削了。
從本質上說,勳貴與宗室對大明百姓們的傷害差別不大。
明顯精神恍惚的徐弘基晃了下。
他到現在都搞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生出徐文爵這麽個大沙雕。
搞事,甚至於行刺皇帝什麽的都無所謂。唯有一點就是,必須要成功!
有沒必勝的把握,傻乎乎的就加入其中,甚至還以為八十萬兩銀子就能買通那曹變蛟。
也不想想你們要幹的可是沙頭的大事,花錢點就想拿下皇帝親自挑選的領兵大將?
沒有足夠的信任,皇帝能讓如此年輕的曹變蛟在外領兵,還接管應天城。
這份信任與前途,豈是八十萬兩銀子就能收買的!
真是往日裏在江南各地拿銀子砸人砸傻了,以為誰都是能用銀子砸躺下的。
這事兒要是換做他徐弘基親自來做,立馬就是把親生女兒嫁過去,再把魏國公府的身家全都砸進去!
八十萬兩?相比起日後的前途來說,曹變蛟怎麽可能放在眼裏。
嘴上沒毛的小年輕們做事不牢,可算是把江南的勳貴們給坑慘了。
顫顫巍巍的徐弘基恍惚了好一會,這才重重的叩首行禮“臣,有罪。”
殿外風雨大作,而殿中卻是異常安靜。
“可有恨朕?”李雲澤探身輕詢“有的話就說出來。別怕,沒事兒。”
“萬歲。”
蒼老了許多,再無之前汙垢園內意氣風發的徐弘基苦笑不止“家中之人還能活下去,祖宗牌位沒被砸碎了還能帶走。臣心中隻有感恩,豈敢記恨。”
謀逆這種事情,那是要滅族的。就連祖宗牌位,都要全部砸碎了燒掉。
李雲澤的處置,毫無疑問的是網開一麵。
畢竟他家祖上,是驅逐韃虜恢複中華的徐達,徐大將軍。
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
徐弘基的確是恨,可更恨的是那個無能的兒子。
沒本事那就別參和!
“涉案諸勳貴之家,皆按此處置。”李雲澤當然相詢“可有人不滿?”
殿外的風雨聲驟然加大,奉天殿內卻是愈發寂靜。
百年富貴之家,頃刻間就此破家淪為戴罪流放之身,當然是不滿。
可比起全家一起完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等了片刻,無人反對。
李雲澤揮揮手“那就回去收拾收拾,準備上路吧。”
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除了祖宗牌位之外什麽都帶不走。
勳貴們三三兩兩的起身,宛如行屍走肉一般踉蹌著離開奉天殿,投入磅礴大雨之中。
相傳二百年的勳貴之家,自此刻起徹底除名。
對待勳貴們,李雲澤算是手下留情了。
可當他的目光,轉向其當地文武的時候,氣氛立馬不一樣。
“爾等本是朕的臣子,卻謀劃參與行刺之事,還矯詔擁立福王。”看著江南的文武,李雲澤冷笑連連“可有喊冤的?”
都到這個時候了,自是無人喊冤,因為喊了也沒用。
有的隻剩下求饒與辯解,讀書人是最懂得什麽叫做詭辯的。
哪怕是主動欺辱他人,也能詭辯自己受到傷害。讓被欺辱的人去寫檢討道歉。
感覺有些無趣的李雲澤揮了揮手“帶下去,明日午時三刻與趙之龍等獠一同上刑場。”
原本擁擠的奉天殿內,此時已然是空曠了不少。
李雲澤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土豪士紳們的身上。
“聽說爾等平日裏修橋鋪路,施舍孤寡。虔誠禮佛,乃是遠近聞名的善人。”李雲澤好奇追問“你們這樣的善人,為什麽會做謀逆之事?”
一個身軀魁梧的漢子昂起了頭與李雲澤對視“陛下,草民有話要說!”
揮手示意想要上前教訓的錦衣衛,李雲澤相詢“你是哪個?”
“草民黃文煥,是做海運生意的。”
“哦,原來是位海主。你要說什麽?”
“大丈夫行事敢作敢當,草民並非喊冤。”黃文煥重重叩首,隨即梗著脖子喊“可草民等也都是被逼的!”
“朕逼你什麽了。”
“並非是陛下。”黃文煥伸手指向了不遠處的妙覺寺主持弘度大師“都是被他們給逼的!”
慈眉善目的弘度大師念了聲佛號“黃善人,不可妄言呐。”
黃文煥已經是破罐子破摔,壓根就不怕威脅“陛下,我等本不願參與謀逆之事,都是這禿驢拿著欠銀之事逼迫的。”
看的有趣的李雲澤連連頷首“繼續說,說清楚。”
“阿彌陀佛~~~”那邊弘度大師再度宣了聲佛號,似要威脅黃文煥。
“掌嘴二十。”李雲澤伸手指了過去“未得允許,他再開口說一個字就掌嘴十下。”
弘度大師在江南的名氣很大,走到哪裏都是備受尊重的座上賓。
就算是這次的謀逆之事,也是到了最後才牽扯上了他,之前一直都沒有被抓起來用刑過。
現在直接就是突然被掌嘴,這可真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奇恥大辱。
下意識的就想要喊佛號,可猛然間想起李雲澤的話,又硬生生的把佛號咽了回去。
“陛下。”
看到弘度挨揍,黃文煥的臉上滿是解恨“自從兩淮鹽商被抓之後,此獠就到處宣揚,說陛下要對江南各地的山主海主們下手,鹽商就是前車之鑒。”
“他為何要這麽做,總得有個原因吧。”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萬事皆有因。
“陛下,鹽商們販私鹽也是要有本錢的。大鹽商還好,可中小鹽販子們從鹽場進鹽,再加上要上下打點,要雇傭人手做事,要買通路徑,出事了要花銀子撈人取貨什麽的全都要銀兩。”
黃文煥明顯是豁出去了,什麽都給抖出來“他們的花銷,基本上都是從廟宇之中借的。”
“陛下廢鹽引,轉為專營。斷了私鹽販子們的生路,也是斷了廟宇的財路。此獠上躥下跳的勾連,為的就是破壞專營之策,好讓這筆收入再運轉起來。”
與此同時,一旁的王承恩主動拿起厚厚一摞賬簿遞過來“皇爺,這些都是從廟宇之中查抄出來的賬簿。其上所載,觸目驚心。”
翻開賬簿,甫一打眼,李雲澤便不由微微蹙眉。
“九出十三歸,真是有夠狠的。”
“之後此獠鼓動我等湊錢買鹽,以壞陛下大事。我等錢財不濟之時,他又借出銀錢於我等。”
“到最後實在是沒錢了,他就鼓動我等說要聯絡江南上下行謀逆之事。他說,隻要陛下沒了,我們買的鹽就能高價賣出去,那所有的賬就能一筆勾銷。”
“草民的船都抵押了給他,若是不從,頃刻之間就是傾家**產。”
黃文煥話語之中以夾哽咽“草民是被逼的啊。”
他這一哭,感同身受的土豪士紳們也是隨之悲戚“我等都是被逼的啊。”
奉天殿內頓時就是一片哭泣之聲,甚至是蓋過了殿外的風雨。
“陛下……啊!”
‘啪啪啪~~~’
弘度大師辯解的言語,被錦衣衛的巴掌給堵了回去。
不單單是土豪士紳,就連各處寺廟的主持方丈們,此時也是隨之哭泣哀求,紛紛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都是被這個家夥忽悠的。
翻看賬簿的李雲澤,淡淡的說了句話。
“閉嘴。”
奉天殿內的哭泣之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