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脫得下來的長衫
市中心，人流量大，熙熙攘攘，陽光穿透過巨大的梧桐樹，灑落在路麵上，綴出斑駁的光影。
灰蒙蒙的火爐，烤製焦香的紅薯，小破三輪搭載的紅薯攤，還有小車後那雙清瑩秀澈的桃花眼，僅與陽春白雪的書店一窗之隔。
一側是嫋嫋人間煙火氣，一側是紙墨清新書卷香。
居然是餘漁啊……
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巧妙，徐橙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是個普通孩子，在不記事的年紀所遇之人，興許已經遺忘了，奇妙的重逢即使發生，也不會察覺。
他沒有過去打破這攪餘漁的安寧，隻是靜靜蹲在旁邊看著，還真挺好奇——
社恐是怎麽賣東西的？
恰巧，一個推著嬰兒車的婆婆停在攤前，斜著眼睛往小攤上環顧一圈。
“丫頭，這是你家攤子嗎？”
餘漁慌忙站起身來，把腿上的練習冊放在板凳上，表情局促的用力點頭。
“嗯！”
徐橙注意到，說話的時候，她眼睛都是緊閉住的。
這是用盡了洪荒之力，捏緊了拳頭，憋紅了臉，最後說出一個字來啊……
還蠻可愛的。
大媽在一堆紅薯上麵挑挑揀揀。
“怎麽賣的？”
“兩塊錢一個……”，剛比火爐子高出一點的餘漁，聲音細若蚊蠅。
大媽掏了掏耳朵，愣是沒聽清楚，又問一遍。
“多少錢一個？”
餘漁伸出蔥白的手指，在身前比劃出一個二，完全就是比劃了個剪刀手。
徐橙忍不住輕咳兩聲，“憨憨……”
最後大媽想要揀四個兩頭冒尖、模樣勻稱的，餘漁真就給揀出去了四個，完全不像會做生意的樣子。
這樣子賣，最後揀剩下一堆小的、模樣不好看的，可就賣不掉了。
徐橙站起身來，朝著攤位走去，準備和自己這位同學打個招呼。
“餘漁，你家大人讓你自己過來賣東西啊？”
餘漁剛在板凳上坐好，看到說話的人，桃花眸子不可思議的漸漸睜大。
旁邊擺個籮筐賣水果的阿姨打量徐橙一眼，“小夥子，你認得她？”
“嗯，我們兩個是同學。”
“喔，還是第一次看到小魚的同學嘞，吃個桃桃。”阿姨遞過來一個又粉又亮的大桃子，徐橙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拒絕。
“太客氣了您，我們硬漢不吃這個的。”
他和這阿姨閑談幾句才知道，原來餘漁平日跟著她婆婆出攤，今天她婆婆許是生病了，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他們這些平日裏跑江湖認識的，就幫忙幫襯一下。
“風風雨雨的，這麽些年了，這丫頭和她婆婆相依為命，也不容易。”
徐橙和這阿姨在旁邊侃，餘漁一個人局促的坐在一旁，俏臉羞紅。
怎麽王姨這麽能說啊……家裏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
這時，攤前走來個老爺子，佝僂著身子朝紅薯堆上望了一眼。
“怎麽賣啊？”
餘漁剛想開口，徐橙卻提前朗聲說道
“爺爺，一個兩塊錢，您多要幾個，我給您挑幾個頭大的，都是紅心甜瓤，外皮流油。”
老爺子被徐橙這一番說辭逗得不行，“小小年紀你倒是會說，就是這兩塊錢太貴了，我上農貿市場幾毛錢能買一斤紅薯了。”
徐橙也來勁了，站到攤位後麵，眉飛色舞道，“兩塊錢，毛毛雨，任誰都能買得起，您去農貿市場買的那歪瓜裂棗，都是轉基因的，跟咱這自己家施化肥種出來的能一樣麽？”
“您看看這外頭，一層黏手的糖油，裏麵金燦燦的瓤，又甜又糯，保您吃了老當益壯！”
賣水果的阿姨在後麵都聽樂了，哪裏來的孩子這麽能說會道的。
餘漁也蹙著眉頭看向徐橙，他、他怎麽隨便霸占別人家的小攤啊……
過分！
老爺子很是心動，讓徐橙給他挑了兩個拿走，後麵又立馬上來個女白領，標準的西裝包臀裙黑絲襪高跟鞋。
“小男生，這個怎麽賣的？”
徐橙一臉人畜無害的說道，“賣別人我三塊錢一個，十塊錢三個，賣姐姐兩塊五，賣漂亮姐姐隻要兩塊錢。”
女白領莞爾一笑，唇角忍不住的往上翹。
“小孩子嘴還挺甜，真可愛，那給姐姐拿四個吧。”
“漂亮姐姐，你幹脆要五個，十塊錢，不算多，去不了鄉港新加潑。”
徐橙要考研似的一口一個繞口令，又一句一個漂亮姐姐喊著，女白領心花怒放，再加上這個男孩長得這麽可愛。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那就拿五個吧。”
餘漁在旁邊看著，她感覺非常的不可思議。
這就要了五個？
她一上午才賣了四個，徐橙居然一小會就賣了六個！
要是我也這麽會說就好了……
有這麽兩單打頭，紅薯攤瞬間熱鬧了起來，這個小男生舌燦蓮花，吸引了很多路人注意。
有人問他，怎麽這麽小的孩子在這賣東西。
徐橙笑著解釋，自己家婆婆今天生病，不能出攤。
餘漁又氣的鼓起嘴來。
那果似你婆婆！
“小孩，剛才給漂亮姐姐賣兩塊，到我這是不是又三塊了？”
“王中王，鈣中鈣，今天誰買都兩塊。”
滿嘴跑繞口令就算了，徐橙還不忘吆喝宣傳。
“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三歲小孩吃了會說話，七十老太吃了上下樓都不喘，程序員一口咬下去，保證那頭發竄竄竄。”
“吃了咱們家烤地瓜，鎂果的導彈轟過來都不怕！”
“姐姐多買一點，吃了就有男朋友……結婚了？那買去送老公，保證他好你也好。”
年輕三十歲、金槍不倒、雄風永駐、腰馬合一、容光煥發、長生不老、蟠桃園裏的大仙桃、五莊觀裏的人參果……
徐橙騷話就沒停過。
好多沒事人就守著小攤旁邊聽徐橙吆喝，感覺比聽相聲還有意思。
“哈哈哈哈哈……”
“這小孩都跟誰學的這都。”
不出半個小時，餘漁這一車就給她賣了個精光。
“賣了多少錢？”，徐橙問道。
餘漁這個旁邊管收錢的，小手刷刷點了點，最後軟糯的說道。
“202塊。”
這丫頭鐵定是個小財迷，這會笑的比紅薯都甜。
一旁的水果攤阿姨也誇獎徐橙，“小夥子，真行，這麽小就這麽會做生意了，不愧是讀書人，有文化就是不一樣。”
徐橙不好意思的笑笑，“阿姨您太抬舉了，就是小孔乙已罷了，都沒有日收九千，太失敗了。”
“九千？”，阿姨的聲調拉高，“小夥子心氣兒也太高了吧！”
“阿姨，我小目標一個億呢，差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