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神調巫】

仙姑廟洞窟內。

一開始是鳳北在前,鬥獬

月燕一個超車,搶在前頭,跟在鳳北身後。

入了不遠, 他們很快便震驚於洞窟內部,那如羊腸小徑般的複雜結構。

光線漸昏,走多幾步,伸手不見五指。

“嘿!”鬥獬仿佛盼這刻盼了很久,終於忍不住,哂笑一聲,嘩啦啦翻動課本:“終於輪到我鬥獬, 出手了!”

翻出那頁, 上麵赫然寫著“螢火燭光”四字。

鬥獬施出奇術, 四字淡去,轉眼化作點點螢火般的光點,飄在四人身旁,照亮了一部分。

鬥獬剛想找月燕讓她誇誇,還沒來得及,鄭修便在身後冷不丁潑了一盆冷水:“還是挺黑,光點小,範圍小, 距離小,處處小, 總而言之,就是小。”

鬥獬一個踉蹌差點撞牆上。

“讓讓。”

鄭修借機上前,繞過鬥獬, 擠開月燕,換了身位。

現在變成了他跟在鳳北身後。

鳳北察覺到身後動靜,側身佇立, 長發垂落耳邊,鳳北伸手將鬢發挽至耳後, 左眼流露詢問之意。

“我有一點點怕。”

鄭修理所當然地說。

鬥獬一聽,拳頭硬了。

這貨往我臉上咣咣錘的時候怎麽不說怕了?

鬥獬正想爭辯。

“好,在我身旁,保你平安。”

鳳北不疑有他,微笑點頭,算是答應。

故人之子,必須護住。

鳳北下定決心。

聞言,鬥獬欲哭無淚。

被偏愛的人都有恃無恐。

走出數十步,鳳北眼前出現了岔道。

因為在仙姑廟中,鄭修一記飛刀打傷了美仙姑,讓她受了傷。

低頭查看,循著地麵血跡,不難追蹤。

鄭修暗道可惜,要是有多餘空位去裝配【追蹤】技能,眼下境況,這【追蹤】的曆練度豈不是蹭蹭上漲。

鳳北在前,她並未走得很快, 徐徐前進。

趁著無事, 鄭修問起剛才天空中的異象。

鳳北欣然回答。

一會後,結合當年白鯉村經曆, 鄭修總算明白個中詭異。

其中,涉及了人魂四分之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向。

人魂在脫離肉身時,即便無人引導,也會自行受到肉身的吸引,返回本體中,這便是存在於人魂中的“向”的作用。

夜未央中存留的古籍中,曾揣測人死後,人魂會在“向”的引導下,飄向同一個地方。

古有多種說法,從前鄭修也聽過。

有人說前往“陰司”,有人說前往“幽冥”,有人說抵達“輪回”,有人說去的是“彼岸”,眾說紛紜,但難以考證。

但如今夜未央中有了一個確切的說法。

那便是,人若活著,人魂與肉身分離,人魂會在“向”的引導下,受本體吸引。

可一旦人死了,那麽人魂,便會在“向”的引導下,飄向另一處——常闇。

在同一地方,在極短時間內,假若有大量的無主“人魂”,同時出現,那麽聚集在一起的“人魂”,在共同“向”的引導下,會同時穿越鬼蜮,進入常闇。如果在短時間內,聚集的人魂過多,會瞬間打破常世與常闇的隔閡,將二者聯通。

“原來如此。”

鄭修將鳳北的話稍作翻譯。

簡單來說就是,假設人魂具有質量,具有同一矢量方向的人魂聚集太多,瞬間產生的能量過大,就能擊穿常世與常闇之間的那層膜?

這麽一想,鄭修便懂了。

再回想白鯉村中的變故,鄭修更是恍然大悟。

在白鯉村中,那麽多年死去的冤魂,附著在白鯉上,產生一顆顆人頭。

單單是寶藏王一行人,他們的人魂所產生的動量不足以轟開常闇與常世的壁壘。

但白鯉卻不同,白鯉上附了大量的人魂,多年累積,他們在村中殺了如此多的白鯉,所有人魂一同向常闇衝去,最終打開通往常闇的“通道”。

明白了一件事,但鄭修仍有另一事不解:“你們說,美仙姑是故意要打通常闇?圖什麽?”

“嘔~”

鄭修剛說出“美仙姑”三字,仿佛隔空按到了鬥獬身上的機巧開關,隊伍最後的鬥獬轉頭就趴牆上一陣幹嘔,形同孕吐。

鳳北未答,身後月燕卻搶先答道:“如果我沒猜錯,她走的門徑應是‘神調巫’。”

“神調巫?”鄭修聞言,猛地一愣。

他是知道這種偏門職業,街頭罕見,多出沒於南方。

萬萬沒想到這也能走出一條門徑。

果真是條條大路能開門啊。

神調巫,民間有多種說法。

“巫婆”、“鼓鈴仙”、“杆子婆”、“跳大神”。

在鄭修印象中,就是一個老年婆婆,頭戴鷹飾,臉上以雞血畫紋,著飄帶長裙,左腰係鈴,右腰盤鼓,身上還掛著九麵銅鏡。這是神調巫的獨特裝束。她們在開始跳時,會立一根杆旗,撒血寫上要請的“大神”名諱,民間稱這步叫“搬杆子”,嗯,也叫做“插旗”。

儀式開始時,神調巫們會跳著瘋瘋癲癲的祭祀舞,搖鈴擊鼓,在鼓聲中作出種種怪異動作,表示“請神成功”。

至於請的是什麽神,那就百般樣,一時說不清楚。

可當月燕說出仙姑所走的門徑時,鄭修一下子便將當郎鎮供奉的“當郎仙”與仙姑那獵奇的外觀聯係在一塊。

“你意思是,美仙姑將一頭螳螂請上身了?”

鄭修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這興趣怎這般重口。

“嘔~”

鄭修剛說出“美仙姑”,十步外剛嘔完準備跟上的鬥獬,又忍不住趴上牆繼續嘔。

“那美——”

鄭修剛想說美仙姑怎的怎的,“仙姑”二字還沒出口,兩個大枕頭壓到鄭修頭頂,氣急敗壞的月燕看不下去了,兩手死死捂住童言無忌的大嘴巴,勒得鄭修差點喘不過氣:“你莫要再說那三個字了!”

聽著二十步外鬥獬傳來慘烈的嘔吐聲,鄭修為鬥獬默哀數秒。幸虧你嘴巴夠硬,能嘔。

他點點頭向上拱了拱,示意,默許答應,月燕麵露得意,哼哼兩聲,放開少年。

不給你點顏色瞧瞧就不懂規矩。

點點燭光飄在幾人身邊,前方又出現了三條岔道。

頓足片刻,查看地麵血跡,鳳北果斷選了左邊那條。

潺潺水聲隔著幾重岩壁傳來,成了靜默中唯一的聲響。

走著走著,鄭修總覺得那燈光太暗,隨口問:“話說他幹嘛不在書裏抄上‘日月星辰’什麽的,總比這點點熒光亮多了。”

月燕無語:“你真當‘文人’門徑的抄書路子,是張嘴就來,想來什麽來什麽?”

“不然呢?那我要他有何用?”鄭修指了指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螢火微光。

月燕道:“我們有一句行話,叫不是門內人,莫問門中事。鬥獬的門徑看似百般樣,你卻不知他的限製與規矩。”

鄭修又道:“那日月星辰亮不出,來句正常點的‘我盼這處亮如白晝’,總可以了吧?”

惹咦?

月燕聞言一愣。

這句貌似可以。

她正想回頭招呼嘔吐不止的鬥獬,讓他先別嘔,換個招兒時。

鄭修渾身汗毛倒豎,背脊一涼,他下意識抽出斷刀往身邊牆壁剁去。

可他的斷刀剛出鞘。

一隻戴著手套的纖細手掌伸向牆壁。

啪!

一隻半人半蟲的怪物,剛露出頭,就被鳳北按回,眨眼化成碎肉。

腥臭的味道在洞窟中蔓延,鳳北甩甩手,繼續向前,平靜道:“小心,周圍藏了東西。”

鄭修借著微光查看牆壁。

隻見那隻怪物冒頭的地方,竟是一個類似於蟲卵般的玩意。

他破卵而出,卻沒完全破,瞬間被鳳北滅了。

蟲卵嵌在牆壁上,四周昏暗微光,一眼望去就像是尋常土壁,難以察覺。

“喂!嘴硬的,趕緊來點光!”

鄭修向後吆喝,想讓鬥獬換個亮點的燈泡。

他的作用目前僅限於此了。

身後無人應答。

噌噌蹭。

本來好端端飄在三人周圍的螢火微光,頃刻熄滅。

四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蟹小弟?”

月燕翻手將銀針噙在潤唇邊邊,十指拉絲,出聲詢問。

悠悠回聲在彎曲狹長的洞窟中回**,卻無人回應。

鄭修默然,將斷刀握在右手。

夜未央,二十八星宿之一,鬥獬,嘔著嘔著,失蹤了。

在黑暗中,鄭家少爺點點頭,麵帶惋惜說了一句:

“鬥獬,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