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楓×沈秋意番外

雲楓×沈秋意(一)

盛夏,陽光熱辣,蟬鳴仿佛也被曬得格外聒噪。

正午,淮城的室外高達三十九度,房間裏窗簾緊閉,如同黑夜一般。

空調的冷氣嗖嗖打在**,被子裏縮著一個人兒,正沉沉睡著。

床頭櫃的手機響到第二遍快結束,沈秋意終於被吵醒。

幾秒後,一隻雪白纖細的手臂從被子裏伸了出來,感受到冷氣,她瑟縮了下,趕緊摸到手機,又縮進被子裏。

她接起電話,咕噥了一聲,那頭聽到迷迷糊糊的聲音,詫異了下,愧疚道:“你還沒醒嗎?吵到你了?”

沈秋意腦中晃**兩秒,慢慢清醒過來:“沒事……差不多也該醒了。”

“你昨晚後來幾點到租房的地方?”閨蜜舒雨問,“你說你,也不讓我去機場接,你一個人也不嫌累。”

“那麽晚了主要是,我一個人也沒什麽問題。”

沈秋意撐起身子靠在床頭,拿起空調遙控,看到自己不知何時調的二十度,詫異了下,趕緊調高幾度。

“行吧,知道你很獨立,”舒雨感慨一聲,“你總算回來淮城工作了,你說你待在那麽遠的北方,我平時想見你一麵都難,還好你回來了。”

沈秋意大學在北方讀書,畢業後她就留在當地一個雜誌社當編輯。

這份工作就是在壓榨她的勞動力,現在畢業兩年了,她還是打算回到淮城,已經找到了下一家。

其實她一個人,待在哪裏都一樣。

隻是這邊還有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加上她還是更適應南方的生活。

沈秋意聞言,淺淺彎起唇角,溫聲道:“嗯,以後就能經常見了。”

“我給你打電話,就是告訴你一件事,今晚我本來想給你接風洗塵的,但是我剛剛收到我們項目組長通知今晚要留下來開會,好煩啊,隻能改到改天了。”

“沒事,等你有空,我今天剛好收拾一下出租房。”

“你那房子怎麽樣?”

“一般吧,裝修不太好,不過能在市中心租到這個價位,不可能十全十美。”

“行,你先住著,我今天還接到小路的電話,他知道你回來了,還說要約大家出來聚會什麽的,問你周末有沒有空,高中的同學你也可以聯係起來啊。”

沈秋意聽到聚會兩個字,頭就疼了下,下意識問:“有很多人嗎?”

“不知道,應該都是高中同學吧?到時候我帶著你啊。”

沈秋意溫吞道:“我不一定有空,估計會比較忙……”

舒雨笑了,“忙什麽,我看你是一聽到人多就不想去吧?”

舒雨很了解她,輕微社恐,人一多就不自在,不喜歡聚會,特別是現場有不熟的人,感覺如坐針氈一樣,融不進去。所以平時她基本上都宅在家裏,或者是喜歡一個人出門,隻愛和熟的朋友見麵。

主要是,沈秋意覺得,她上大學後就沒怎麽和高中的人聯係了,就算曾經玩的再熟也會變得陌生,她想想那場景,都尷尬極了。

舒雨無奈:“你都不想了解一下那些同學現在的近況嗎?看看他們混得怎麽樣?”

“不想。”

她才不感興趣別人。

“那……雲楓呢?”舒雨的聲音摻了幾分笑意。

沈秋意聽到這個名字,神色頓了下。

心跳不自覺亂了一拍。

她垂下眼,保持如常道:“他應該挺好的吧。”

無需她去了解。

舒雨何嚐不知道她的心思,放低聲音,八卦問:“誒,秋秋,我特別好奇一件事,你這次回來和他有關嗎?”

沈秋意目光聚焦在對麵的牆壁上,又漸漸失焦,幾秒後淡淡開口:

“和他沒關係。”

而後她趕緊轉移了話題,舒雨也沒再追問,末了,她讓沈秋意困的話就繼續再睡會兒,她也要回辦公室整理資料了,明天再聯係她。

掛了電話後,沈秋意闔上眼眸。

腦中的思緒被理清,她心裏再度平靜如水,而後掀開被子下了床。

洗漱完畢,她走回臥室,拉開半邊窗簾,陽光照射進來,她仰起頭,看到外頭的天碧空如洗,湛藍無比。

北方的天,很多時候總是灰蒙蒙的。

印象中,除了陰雨天,淮城的天一直這樣藍,高中坐在靠窗的位置時,她總是喜歡看著窗外的藍天發呆,而後透過反光的玻璃,又能看到那個男生的身影。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收回目光,她走到床頭拿起手機,點了份外賣,而後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

忙活了一整個下午,沈秋意終於把房間收拾完了。

直到每一個物品都如強迫症一般擺放整齊,完美利用好所有的空間,沈秋意打量了眼,終於滿意。

她拿著本子,有條不紊地記錄下所缺的東西,以及需要和房東交涉的地方,事無巨細。

忙完,她打算去超市采購一番。

夕陽漸漸落下,窗外的天變成了海藍色,沈秋意換好衣服,出了門。

到了樓下,打的車已經在路邊等候。

要去的商場沒有直達的地鐵,公交車還要轉一輛車,打車最方便。

上了車,她靠在窗邊,看向淮城的夜景,覺得熟悉又陌生。

因為沒了牽掛的人,她已經有許久沒回來了。

出租車裏,格外安靜,隻有舒緩的音樂在播放,是郭頂的《水星記》:

“這瞬眼的光景最親密的距離

沿著你皮膚紋理走過曲折手臂

做個夢給你等到看你銀色滿際

等到分不清季節更替才敢說沉溺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無法靠近的那個人

也等著和你相遇

環遊的行星怎麽可以擁有你……”

歌詞在腦中閃過,沈秋意再度想起了什麽,腦中的回憶仿佛衝破牢籠,紛至遝來,帶著酸澀和苦意。

那年夏天,當雲楓打電話笑著問她在哪裏,她站在醫院的長廊盡頭,忍著淚意,跟他說有事無法赴約。

那些話,也徹底埋藏在心,再無說出的機會。

她想起舒雨中午問她的那句,回來淮城是不是因為雲楓。

其實,真的不是。

在偌大的淮城,他們又怎麽可能那麽容易相遇呢。

而且她知道,無論她是否和他出現在同一所城市,他們之間那場單方麵的兵荒馬亂,隻在高中畢業那年的夏天就徹底結束了。

不會再有續集。

-

二十分鍾後,車子在堵塞的車流中,終於慢慢挪到了商場門口。

沈秋意下了車,往四周張望了下,這是淮城新開的商場,她還沒來過,周圍高樓拔地而起,看過去地段很繁華。

她剛要往裏走去,旁邊就傳來砰的一聲。

而後人們的驚呼聲響起。

她隨意轉過頭,就看到一輛電動車倒在馬路旁邊,旁邊躺著一個老大爺。

撞到電動車的黑色轎車停了下來,幾秒後駕駛座的門被打開,一個中年女子急匆匆下車,跑上前到老大爺旁邊,不敢動人,有些驚慌失措:“大爺,大爺,您沒事吧?!”

周圍有人看到了,都圍觀上去,議論著:

“這沒事吧……”

“都暈過去了,流了好多血……”

“太可怕了……”

老大爺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額頭滲出血來,看過去格外瘮人。

一時間,許多人都走了過來,可沒人敢上去。

中年女子嚇壞了,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人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沈秋意趕緊走到老大爺旁邊蹲下,稍稍察看了番傷口,朝周圍人問:“120打了嗎?”

有人道:“打了打了……”

沈秋意看向中年女子:“幫我把他慢慢扶正。”

對方怔住,沈秋意眉頭微皺:“還愣著幹什麽?”

“哦……”中年女子忙蹲下來,幫助著沈秋意把老大爺身子慢慢放平。

沈秋意:“有沒有柔軟的東西拿來墊一下他的頭部,可能造成了腦震**,得保護著頭部。”

中年女子跑去車上取了個外套,沈秋意把外套墊了上去,而後檢查著老大爺的脈搏和呼吸。

確認對方呼吸還在,她看到老大爺頭上的傷口,冷靜問周圍的人:“有沒有衣服或者什麽布可以拿來包紮的?需要止血。”

大夏天,也沒有人多帶衣服,周圍的人都說沒有。

中年女子剛說再去車上找找,突然一件球衣遞到沈秋意麵前,低沉的男聲落了下來:

“這個可以麽?”

沈秋意的視線順著聲音抬起,那張烏發朗眉的麵容就這樣猝不及防映入眼簾。

時隔多年。

恍若隔世。

男人垂下長睫,漆黑的瞳仁和她對視,目光就這樣靜靜落在她臉上。

沈秋意心跳猛地漏跳一拍,忽而呆住。

不過兩秒,她來不及多想,趕緊接過幹淨的球衣:“可以的。”

她垂下眼,壓下亂了的心跳,腦中複盤著學過的專業包紮護理知識,一言不發地給老大爺進行傷口包紮。

沈秋意麵色沉穩,動作熟練紮實,中年女人看著沈秋意不慌不忙的樣子,有些呆愣,心也漸漸安定下來,“謝謝你幫忙啊。”

周圍人看著,想起窸窸窣窣的讚歎:

“小姑娘很厲害啊,臨危不亂……”

“是不是專業的醫生啊……”

男人的目光裏,女人白皙的麵容如無波無瀾的深湖,額頭沒有冒出一滴汗來,摩卡棕的卷發挽在耳後,平靜地如同在做一道題目一般。

半晌,救護車來了,沈秋意和醫務人員冷靜地匯報著情況。

其實她不是學醫的,就是大學的時候去專門學過這些知識,還拿過救護證。

最後老大爺被抬上了擔架,周圍人漸漸散開,沈秋意拿起包站起身。

意識回籠,她目光向周圍看去,奢望地找尋些什麽。

卻發現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他隻是路過吧……

多少次午夜夢回,她在心底奢望過能和他重逢,可原來匆匆一瞥已經是上帝給她的最大饋贈。

她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想見他,從而出現了錯覺。

心底失落湧起。

她垂下眼,才看到自己的掌心都沾染了血。

她想去洗手,轉身往商場走去。

沒發現一邊的耳環掉在了地上。

走進商場大門,她按照指示往右拐去,找到洗手間,她站在盥洗池前,衝洗著手中的血。

她腦中不斷浮現著剛才看到的那幕,整個人如失了神一般。

洗完手,她轉身往外走去。

剛抬起眸,誰知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口——

雲楓穿著一件幹淨的白色短T,黑色的五分褲,長身鶴立地站著,雙手插兜,頂著寸頭,單眼皮褶子淺淺的,五官輪廓分明,黑眸壓著幾分散漫,朝她看來。

沈秋意仿佛回到高中時,經常在籃球場外偷偷看他打球的那時候。

男生恣意懶散如從前一般,帶著從來沒變的少年感,在她眼裏一如既往的奪目。

一切往事如風拂麵,沈秋意步伐猛地頓住,整個人呆住。

此刻,那個她最想最想看見的人,就這樣如夢中站在她眼前。

所有那些提前預演過重逢時的要保持的冷靜理智,在這一刻驟然消散。

周圍一切都變成了虛幻。

耳邊,隻剩下了她乍亂的心跳聲。

沈秋意呆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眼眶微微發酸,就看到雲楓抬步朝她走來,最後停在她麵前。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角勾起笑意,開口嗓音低懶:

“沈秋意,好久不見。”